第18节
  蒋延没有接话,只是绷紧了下巴,极轻地点了下头,隔了几秒说道:“我相信你。”
  事实上在问出这句话之前,蒋延已经在心里进行过一番自问自答和分析,而他心里的答案与林寻的更为贴近,只不过在情感上还不能接受,想要再刨根问底一次。
  林寻松了口气,又低下头说:“我还要给余歆送卷子,没事我先走了。”
  蒋延没吭声,只侧身让开前路。
  林寻朝余家的别墅走,一路上都没有回头,直到来到门前,她拿出手机给余歆发了微信。
  余歆跑出门口,接过帆布袋,打开袋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林寻轻声说:“回房间再拿出来,出结果了告诉我。”
  余歆:“寻寻,你可真好!”
  林寻没有提到刚才的小插曲,很快离开。
  回去的路上再没有见到蒋延,林荫道上的气氛安静和谐,隐隐还残留着一点烟草味儿。
  林寻脚下轻了几分,自觉在经过刚才的澄清之后,以后在补习班遇到蒋延就不会太尴尬了。
  不管苏云死前在想什么,为什么撞车,蒋延那儿应该已经翻篇了。
  余歆和蒋延会在一起,而她会走向余寒。
  一切都会变好,也正在变好。
  想到这里,林寻笑了。
  此时的林寻不会想到,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余歆。
  第15章 chapter 14
  chapter 14
  翌日天色有点阴,像是大雨将至。
  林寻一早就在院门口等余歆,余歆却迟迟没有出现。
  林寻给余歆发了微信,也没有回应。
  司机王叔催促了一次,林寻对王叔说:“我去余家看一眼,马上就回来。”
  林寻跑得很快,不到两分钟就来到余家门前,可她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回应,她又给余歆拨了电话,无人接听。
  林寻只好折返,一个人去了补习班。
  不知道为什么,林寻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
  余歆始终没有回复消息,连余寒都没有接电话。
  林寻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到下午补习班放学时间,门口也不见蒋延出现。
  林寻不禁想到前一天余歆让她帮忙买验孕试纸的事,难道真的测出来两道杠,还被家里人发现了,于是带着余歆去找蒋延理论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一整天一个消息都没有啊,以余歆的性格肯定憋不住。
  天色暗了,林寻坐车回到别墅区。
  她想了想,没有先回家,而是往余家走。
  直到来到余家门前,却见到蒋延站在树下抽烟。
  他脸色很差,人看上去很颓废,就靠着门前的树干,而且脸上还多了一点伤,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
  林寻脚下迟疑,正想着要不要上前问一问,蒋延就发现了她。
  这一刻蒋延的目光她永远都忘不掉,先是惊讶,随即是愤怒,就像是发现猎物的猛兽,原本还在树下舔舐伤口,下一秒就迅猛地扑上前。
  林寻只感觉到一阵风刮到脸上,蒋延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瞪着她问:“你昨天到底给了余歆什么!”
  林寻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声音也卡住了,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正要说出验孕试纸几个字,蒋延就再次开口,说了一句彻底将她打入深渊的话。
  “你是不是故意的!余歆自杀了,你高兴了!”
  林寻定在原地,五感几乎消失了,耳朵里只残留着嗡声,连蒋延身上的烟味儿都闻不见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几个字上面。
  这之后蒋延说了很多话,全是指责:“你回来以后就没有一件好事!我妈说我姐就是因为你才死的,你害死我姐还不够,又害死我妈,现在还来害余歆,你图什么?!就因为你妈自杀了,你就见不得别人好,就要报复社会,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这话落地,蒋延推了林寻一把。
  林寻向后趔趄,膝盖一软,跌坐在地。
  这一跌,将林寻跌醒了。
  她看向蒋延,从地上爬起来追问:“余歆为什么自杀?她真怀孕了?”
  可是,可是怀孕也不用自杀啊……
  “你说什么?”蒋延的反应比她还要大,“余歆怀孕了?”
  林寻一时懵了。
  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那是……
  就在这个时候,余家的屋门开了,出来的是余寒。
  余寒看到在院门外对峙的两人,脚下停了一瞬,遂走上前。
  林寻看向他,却见余寒低眉敛目地对蒋延说:“你先进去,帮我照看一下爸妈。我来问。”
  蒋延咬了咬牙,没有和余寒起冲突,还扫了林寻一眼,说:“别轻易放过她。”
  余寒没有回应,直到蒋延离开了,他才抬了下眼皮,看向林寻。
  林寻仍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过了一天全世界都变了,明明昨天什么都好好的,生活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这一刻,余寒的眼神里没有光亮,除了悲伤还有少见的阴郁,上一次出现还是因为余歆和蒋延发生关系。
  而他看她的眼神,不仅陌生,还有着深深地疑惑。
  林寻忍不住问:“他刚才说余歆……是真的么?”
  余寒点头,依然盯着她,似乎要看穿什么,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林寻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看自己,又问:“那她现在……”
  “救回来了吗”这几个字还没有问出口,余寒便极轻地摇了摇头,说:“早上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割脉了,还吞食了安眠药。”
  林寻脚下打晃儿,耳边的嗡嗡声又出现了。
  余寒看了她一眼,说:“你跟我过来。”
  余寒握住林寻的手肘,将她拽到一旁树下的角落,不等她站稳,便问:“蒋延说昨天看见你给余歆送了一个帆布包,里面装了什么?”
  林寻扶着树干缓了口气,心里是一阵阵凉,她却顾不上消化这一切,努力将声音挤出来:“是一些练习册、卷子,还有一个验孕试纸。”
  听到验孕试纸,余寒没有像蒋延一样惊讶,他平静得出奇,平静得让人害怕:“只有这些?”
  林寻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只有这些。”
  尽管她的脑子这会儿有点不听使唤,却还是抓住一些蛛丝马迹,她跟着追问:“不然还有什么?”
  这样看来,似乎不是验孕试纸出了问题。
  余寒咬紧了下颌,下巴绷紧了,他似乎忍耐了好一会儿,这才伸出一直放在裤兜的手,而他手里还攥着一张皱了的照片。
  他将照片递到林寻面前,林寻定睛看去,登时傻了。
  竟然是余歆的裸|照?
  不,不只是裸|照,照片里的余歆显然已经昏迷了,像是刚和男人做完那件事,身上还残留着一些痕迹。
  为了拍到她的正脸,还有一只男人的手入镜,它握着余歆的下巴正对镜头。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林寻就足以断定,这只男人的手不属于蒋延——蒋延的肤色没有这么白,而且修车工的手会经常受伤。
  林寻难以成言,直到照片被余寒拿走,他问:“你见过这张照片吗?”
  林寻恍惚地摇头:“为什么这么问?这照片是怎么回事?”
  这话刚落地,她就反应过来:“你以为是我给余歆的?”
  余寒盯着她看了两秒,似乎在分辨她脸上的情绪到底是真的还是演出来的,随即说:“照片就夹在那几本练习册里。其他的都被余歆烧了,这张是漏掉的,被我发现了。”
  怎么可能?
  林寻睁大了眼睛,拚命回想着昨天种种细节,包括她领了练习册装到袋子里,中间见过谁,袋子有没有交给旁人等等。
  然而无论她如何回忆,那个袋子只有她一个人接触过。再说,她也不认识照片里这个只露了一只手的男人啊。
  想到这里,林寻忙问:“这个男人是谁?我认识吗?”
  余寒:“你应该不认识。”
  林寻:“是谁?”
  余寒依然盯着她,说:“出了事蒋延才告诉我实话,那天他答应陪余歆去试镜,但他去晚了。等他到的时候余歆就在休息室里,已经……听下面的工作人员说导演有事提前走了。碍于当时棚内还有一些人,蒋延顾忌余歆的声誉没有当场声张,先将余歆带回家,想等她醒了问清楚再陪她去报警,可是……”
  可是余歆被人下了药,不仅陷入昏迷,还生出一些幻觉。药效减退时,她正好听到蒋延叫她的名字,醒过来看到是在蒋延家里,便以为和她发生关系的人是蒋延。
  以余歆的性格,她应当是对那些幻觉和自己判断尽信不疑的,否则她早就闹开了,也不会站在蒋延家门口说出那些话。
  林寻:“为什么蒋延一直没有说?”
  余寒:“他说不出口,他试探过余歆的意思,余歆说如果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她宁愿死,因为活着实在没有乐趣。”
  也就是在这一刻,林寻想到有一次和余歆闲聊女性遭到性侵该如何面对,余歆说的是:“那我就没脸见人了。”
  林寻下意识抓紧树干,指甲嵌入树皮的缝隙:“我不认识这个导演,照片我也没见过,不是我给她的……”
  余寒:“我相信你说的,可这些照片的确是在练习册里发现的。白天我和警方接触过,他们说这个导演是惯犯,录制棚被查封前就已经跑了。在他家里找到大量女性受害人的照片,他们正在筛查,还没有查到余歆。”
  余寒没有和林寻说太多,他出来似乎只是为了确认林寻是否和这件事有关,没多久就转身离开。
  林寻在原地占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直到进门一屁股坐在地上。
  门廊的柜子上放着她的书包,是王叔送进来的。
  林寻呆坐了很久,拿著书包上楼。
  她心里很空,也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