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亦敌亦友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予娜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除了手心传来的阵阵凉意。
  疲倦席捲而来,她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刚刚好像正顽强抵抗着什么,和雪一起⋯⋯
  雪?雪是谁?予娜疑惑的皱着眉,她的心头一紧,这个人好像对她别具意义。
  但是⋯⋯「我⋯⋯我是谁?」予娜喃喃低语,记忆正在破碎,连同过往一起,掩埋在这一片空白虚无之中,她想抓住流失的一切,却是徒劳。
  她应该要知道一切,和自己有关的过往就在那触手可及之处,她仍旧能感觉到,但好像正逐渐消逝。她瞇起双眼,前方好像有个人影,予娜朝他跑去,但他却渐渐远离,走入光芒之中。
  「不⋯⋯回来⋯⋯快回来!」予娜大喊,她对着那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喊着,以及离自己而去的回忆点滴。
  突然间,白光淡去,一切变得清晰明瞭,记忆再度拼凑堆叠,情感席捲而来,将予娜包围,过去、现在,和所有期盼涌入脑海。
  光芒渐渐消退,周围景物映入眼帘,予娜疑惑的看向前方。
  站在教堂门外的思忆仍高举着双手,但破土而出的藤蔓逐渐缠上他的双腿,让思忆的幻力无法专注。
  予娜讶异的看着站在思忆身后的陆沙,她正让越来越多的藤蔓攀上思忆的身体。
  然而思忆决不会那么轻易认输,他将一隻手举到身后对着陆沙,光芒再度出现,陆沙双手抱住头部弯下腰尖叫,藤蔓不再往上爬。
  思忆分神压制陆沙的同时,减弱的光芒让予娜感到幻力再度由自己掌控,她抓准时机举起幻力做成的冰弓,飘着雪花的冰箭锋利无比,予娜瞄准思忆的左胸。
  但她犹豫了一秒才轻轻放箭,冰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冰蓝色的光,直直射向思忆,插在他的右边胸口,鲜血涌出。他手中的光芒完全消失,他不可置信的瞪着胸口的箭。
  「不⋯⋯」思忆茫然的说,他的眼神充满绝望。
  不再受控制的陆沙再度让藤蔓爬上思忆的躯干,让他插翅难逃,思忆跪倒在地上,他的幻力因为刚才的打斗已经消耗殆尽,因此现在的他十分虚弱,一切都结束了。
  思忆睁大眼睛看着走向他面前的陆沙,他喘着气伸手抓住她的腿。
  「陆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是理解我吗?」他哀求道,「我们还没把人类送去幻域⋯⋯不能就这样结束啊⋯⋯」他眼神狂乱的说,接着他开始发狂的笑,双手用力垂着地板,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陆沙将思忆胸口的冰箭用力拔出,她转身走向予娜和雪,「我们得把他带回魔境,空云在等着。」她严肃的说,予娜不确定要不要相信她,但她张开手掌,手心中出现一团小云朵漂浮着。
  陆沙直视雪,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雪看了看那团云朵后朝她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解除契约后自己的幻力会那么快恢復,是陆沙那时候找到只剩一口气的自己后,便不断的将幻力输送给他,怪不得她要将他们绑在一起。
  予娜心想那个小云朵应该就是空云的信物了,但她仍旧想知道陆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空云的卧底的。
  予娜正困惑着,雪却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别再那么做了⋯⋯」他对她耳语。
  「那是当时唯一的办法。」予娜紧紧抱住他,她认为就算重来一次,自己仍会那样选择,只有那样,才能守住所有人。
  「我不能失去你。」雪微微抽开身,他的银眼睛渴求的看着予娜。
  「我也不能。」予娜伸手览住雪的脖子,「不能再一次了。」她在他耳边说。
  雪叹了口气再度紧拥住她,予娜的幻雾在两人周围热烈鼓动着,冰蓝色光芒在雾气中闪耀。
  「你说,空云怎么让陆沙倒戈的,还是其实她一直都是间谍?」予娜低声问雪,他们终于分开,牵手并肩走回教堂门口。
  「陆沙背负了很多责任,她毕竟是人类口中的大地之母,她不会轻易伤害人类的。」雪沉吟道,「但思忆绝对有能力操控像陆沙这样的强大幻仙,她只是被蒙蔽了,而空云总有办法让我们看清一切。」雪突然想到那时候陆沙逃到人界时,尘土周围的粉蓝雾气,他笑了笑,肯定就是那时候。
  他们来到思忆面前,他正喃喃自语,眼神空洞的瞪着前方,双手不安的交握搓揉着,陆沙用藤蔓把思忆严实的綑绑好,并在他的伤口上覆盖了止血的绿叶,接着施加幻力让他跟着自己移动。
  「走吧!」她对他们说,一阵尘土捲起,包围他们四人,当风沙平息时,他们回到了叶桑小屋前的幻雾草坪。
  他们一抵达,焰火便从屋里跑出来,他似乎一直在等他们。
  「你们可终于回来了⋯⋯」焰火说到一半,突然看到一旁的陆沙,「陆沙⋯⋯」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她,但他看到跟在她身后垂着头的思忆,因此疑惑的看向雪。
  但陆沙抢先一步走到他面前,她用一种予娜从没看过的眼神望着焰火,似乎带着恳求,她伸出手让焰火看手心的云朵。
  焰火看着空云的信物沉思着,他一直相信陆沙,但他不懂自己为何此时反而犹豫了,他沉默不语。
  陆沙收起手,焰火看到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她马上用冰冷果决的面孔武装自己,回到她一贯的犀利而不留情的态度,她转身走开。
  「陆沙⋯⋯」焰火在她身后轻喊着,看起来十分懊恼。
  雪叹了口气,「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无奈的笑着说,雪拍拍焰火的肩膀,接着刻意的牵起予娜的手跟在陆沙身后走进叶桑的庭院。
  叶桑带着眾幻仙前往幻巫聚落,一路上雪只是紧紧牵着予娜而没有说话,每个人似乎都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人说话,只有偶而思忆喃喃念着隻字片语。
  当他们来到幻巫的村落时,予娜觉得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看,他们这一行人确实引人瞩目,特别是在满是幻巫的地方。叶桑本就是他们眼中的麻烦人物,还有被五花大绑的思忆一脸无辜的看着每个经过的幻巫,再加上被下了驱逐令的予娜,让他们成了魔境内的焦点。好在叶桑在幻巫聚落中仍具地位,能力也在眾多幻巫之上,予娜才稍微放心,自己应该不会被丢到边境河的滚水之中。
  他们来到了一个像是聚落中心的地方,那里是一个长满紫色和蓝色萤光植物的圆形空地,围绕着一圈石板铺成的道路,空地中央是一座高大的雕像,雕刻着一位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的幻巫长老,他给人一种庄严睿智的感觉。空地周围是几间石板屋,紫黑色藤蔓恣意的攀爬其上,枝条上绽放着发光的紫色花朵,予娜看到几朵特别大的花在抖动,小精灵从中探出头来张望着,她们一看到予娜一行人便从花朵中窜出,飞进石板屋打开的木窗内,似乎是通风报信去了。
  叶桑带领他们来到正中间最大的屋子前,大门敞开着,予娜可以看见屋内像是大殿的前厅,里面的空间似乎比想像中大。
  予娜好奇的探头张望,想看得更清楚,但一个人来到门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叶桑。」暮离长老面无表情的向叶桑打招呼,叶桑对他点点头,「快进来吧,我们等你们很久了。」他严肃的对一行人说。
  予娜一踏进门,便觉得有种力量将空间放大,那股力量围绕着他们打转,似乎在检查他们是否心存恶意,那不是幻力,而像是古老的魔力,和叶桑所使用的力量别无二致。
  屋内的空间十分宽敞,绝不是从外面看的石板屋所能容纳的大小,予娜心想这大概跟刚刚他所感受到的魔力有关。
  大殿的前半部是由一片池塘构成,清澈的池水里有发光的鱼游动着,池子里还有一些萤光水草随着水流漂动,许多大石块散落在池中,构成通往内殿的走道。而挑高的天花板是魔力造出的星空,和窗外的天空一模一样,似乎会随着季节更替而改变星象。
  他们踏上石块走向大殿深处,五个掛着紫色图腾布幔的石椅坐落在内殿的弧形石阶上,予娜心想那应该是长老的座位,石阶下是一个半圆形的宽敞空间,空云和其他几位长老正佇立在那谈论着。
  松青长老首先和他们打招呼,「喔,你们来啦!欢迎欢迎!」他真挚的微笑说。
  祈月长老和空云也转身面对他们,另外一位则是予娜没看过的长老,他看起来比祈月长老还要年轻,约莫只有三十岁,黑色短发俐落的往旁边梳,星空般的纯黑色双眸扫视着他们。
  「那是星夙长老,最年轻的一个。」雪在予娜耳边低声说。
  星夙长老走向他们,目光停留在叶桑身上,接着他绽开笑顏,热情的张开双臂拥抱叶桑,「好久不见了。」他说,语气中充满想念。
  叶桑也回以热情的拥抱,「一切都好吧?」他问。
  「再怎么好也不会好过你在的时候。」星夙长老细声说,「回来吧。」
  叶桑没有回答他,他抽开身,拍了拍星夙的肩膀,接着逕自走向空云和她谈话。
  星夙又看了他一眼之后转向予娜,他露出微笑,「终于见到你了!白予娜。」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