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窗户看月亮 第8节
  温书尧静静地看着他们。
  对他们说的话毫无反应,反正距离下一站还有时间,他有的是时间跟他们玩。
  感觉到他的打量,两个中年男人不自觉回忆起他们想对他动手以后的事,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两个人,干脆利落的捂住他们的嘴,然后把他们扭进车厢,随后一个枕头就捂了上来,他们一度认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而当枕头从他们脸上移开时,看见的便是男人冷漠平静的眉眼,满是对生命的漠视。
  他当时就这样坐在站立的人群中,轻轻丢出他们身上亲人身上的信物,轻描淡写道:“人怎么会妄想死了就一了百了呢?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受罪呢。”
  然后若无其事的问:“你们和被撞死的男人是一伙的,那,是谁找你们来的呢?”
  “你在说什么?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我告诉你,你这是——”两个中年男人在法律的边缘游走半生,此刻却妄想得到法律的庇佑,然而对方显然不准备和他们讲法,甚至觉得连坐牢都便宜他们了。
  他们太蠢了。
  居然会妄想那种高门大户会养出任人宰割的羔羊,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人畜无害,结果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不应该搅进来的。
  可是此时这个男人明显不准备善罢甘休,但是哪头他们都得罪不起,只能沉默。
  乘警并不相信他们的话,调取了现场和监控,的确看到了三个人进了一个软卧的车厢,但是具体怎么进去的看不见。
  双方也的确发生了打斗,而且是他们是先动的手,这个小伙子被他们两个人打,应该是吃了亏的,可是小伙子似乎不善言辞,从头到尾没有解释过一句。
  所谓的同伙就更不存在了,里面的乘客和他都不认识,甚至连进站出站的地方都不一样,于是做了调解以后,便准备让他们双方离开了。
  温书尧神色如常。
  中年男人却控制不住的大喊:“你们把他抓起来啊!抓起来啊!他真的会杀人的!”
  夏橘听着他们在这里颠倒黑白,不由攥紧了拳头。
  尤其听到乘警说是他们先动手的时候,觉得怎么可以就这么放了他们什么呢?万一他们更变本加厉呢?
  那这剩下来的十个小时,他该怎么办呢?要一直担惊受怕吗?
  或者是他接下来的人生,要一直笼罩在这两个人的阴影里吗?
  他会隐藏情绪,但不代表他真的没有情绪。
  夏橘不禁又有点儿喘了。这时,温书尧恰好抬头向她,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淡漠的眼睛里有刹那的定格,而后若无其事传过人群向她走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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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歌词。郑钧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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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仁 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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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橘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并没有动。
  他低头扫到自己身上的尘土,应该是他们挣扎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他身上的,而她显然误会了,温声解释道:“我没事。”
  可他越是温柔,在夏橘看来就越是一种宽慰她的伪装。
  夏橘没想过将自己置于危险中的,她知道的,她应该和他划清界限,对他的一切都缄默,可是此时她就是这样决绝的抿着嘴唇,深深地看着他,然后对准备离开的乘警喊道:“警官,我——”
  原本嘈杂的车厢陡然安静下来。
  准备离开的所有人都停下脚步都向她看来。
  夏橘的眼眶有些泛红,但是她的表情始终是坚决和勇敢的,温书尧很快意识到她想感什么,单手揽过她的脸,将大拇指覆上她的唇。
  深邃眼睛里有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夏橘不解,“你不想把他们抓起来吗?”
  “他们欠我一条命,我得让他们还,但是这跟你没关系,”他冷漠的脸上鲜有浮现了一抹迫切的肃色,可是很快又消散不见,他垂着眼睑,指腹情不自禁抚过她的嘴唇:“别卷进来。”
  后面四个字轻得近乎听不见。
  隐隐透着一丝哑。
  直到此时夏橘才彻底读懂他冷漠下的温柔,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不想让她卷进来而已。
  她虽然不满,但是那一刻鼓起的勇气也在消散。
  故而也冷静了下来。
  她的确不应该卷进去的,故而闭上了嘴,躲开了他的视线。
  离开的乘警又走了过来,看着夏橘道:“你刚才说什么?”
  夏橘没有回答,咬着嘴唇想要否认的时候,只听温书尧缓缓开口道:“我怀疑他们两个人盗过墓。”
  夏橘一怔。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知道想说什么。
  而他并没有看她,只是把她对他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围在他身边的几个男人,不由抬眸向他看去,扫到他身旁一脸憋屈夏橘,顿时明白过来,虽然这样的仁慈不是九爷平时的风格,但他还是准备放他们一马了。
  而其他人从不质疑温书尧的任何决定,只是纷纷向那两个中年男人看去。
  看来他们今天运气还算不错。
  如果没有这个女孩,他们从上这趟列车开始就会变成他们的猎物,根本轮不到他们现在在这上蹿下跳。
  乘警听了他的话,也对两个中年男人生疑,他们一副巴不得被抓起来的样子,主动跟着乘警走去。
  且不说会不会被抓。
  至少今天晚上是没事了。
  夏橘对周围所有人的想法都全然不知,只觉得今晚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
  乘警见夏橘高原反应严重,便也没有久留她,便让温书尧和她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温书尧一直没有说话。
  身边时不时有看热闹散去的人,她不安地打量着他,几次想要开口,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进了车厢,周遭才安静下来,她坐在床边道:“我其实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也没想介入你的事情,我只是不看到想任何人在我面前出事,这样我会良心上过不去。”
  夏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他解释,隐隐生出一丝委屈,低着头,小声补充道:“仅此而已。”
  如果可以,她宁愿什么都没听到。
  温书尧坐在她的床边,整理着被她丢在枕边的氧气管,手指冷白而修长,夏橘看得有些晃神,这时,他突然抬头向她看来,夏橘连忙移开了目光。
  他仿若未闻地倾身向她靠近,温热的指节轻轻拂过她耳后的肌肤,再次替她戴上氧气管道:“我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但是抓他们也没用,他们也只是拿钱办事。”
  夏橘一怔。
  他继续道:“其实这两个算胆子小的,很多都是拿命抵命的,要的就是死无对证。”
  夏橘猛地回头向他看来。
  显然超出她的预料了。
  而他的眉眼却是温柔:“所以别沾我这趟浑水了。”
  夏橘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向她解释:“你说他们欠你一条命是什么意思?”
  “我朋友的小孩因为我,被他们的人开车撞进的icu,每天都在下病危通知书,而指使他们的人,觉得把肇事者的命赔给我就能一了百了,”他声音平淡,眉眼却是冰冷:“怎么可能呢?活着的人还在继续受罪呢。”
  他不在乎那些人是真的想杀了他,还是只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但既然敢来招惹他,那就不能想着全身而退,不死,也得褪层皮。
  夏橘望着他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所以他才会一个人追到这么远的地方,赌上自己的一切也想讨一个公道,
  她完全想像不到那是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背负着怎么样沉重的往事,可是她想他好好活着。
  虽然这些话对他来说会很自私,但是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着。
  “可是你这样的话,”她猜到他现在可能会听不进去,但依旧语重心长,指不定未来的某时刻他就想明白了,“你妈妈知道了会担心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
  而后轻描淡写的移开视线,往窗外看去道:“不会。”
  夏橘自是不信,以为他在说什么赌气的话,正想劝他,又听他道:“她不在很久了。”
  夏橘一怔:“那……爸爸呢?“
  “走得比她还早。”
  夏橘又是一阵沉默:“那爷爷奶奶呢?”
  “没有。”他回答的利落干脆,看不出有多难过,可是他此刻双手交叠在胸前的侧影,总让人觉得他是落寞的。
  “那外公外婆……”
  “恩。”他察觉到她对他有所误解,但是他并没有纠正的意思,甚至隐隐有加深的趋势。
  夏橘沉默下来,难怪那个朋友对他这么重要。
  他忽然就理解了他的沉默,他真的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而他也一定吃了好多好多的苦,才能做到对所有的委屈和不公都习以为常,缄默不言。
  她脑海中回想着在候车室听到的话。
  的确,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生活上有难处,怎么可能是孤身一人。
  夏橘不再言语,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
  漆黑的夜色中高挂着一轮圆月。
  这时,他拿出放在包里的葡萄糖打开,然后掰下一支,拧开瓶盖递给她道:“你是学考古的?”
  似乎是意识到刚才的话题过于沉重,他主动换了一个话题。
  她还在陷在刚才的思绪里,心不在焉回道:“恩,文物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