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当同村的秀玉来找阿月时,陈阿婆将阿月劝着出了门。而张珩和小德子早早地准备好,说什么都要跟着阿月一起去才行。
  秀玉拉着阿月走在前面,小声问道:“后面那两个人是谁啊?”
  “是过路的,打算在咱们村里歇一歇再赶路。”
  “哦”,秀玉悄悄回头看了看,“我看那个白衣男子,模样很是英俊啊。”
  阿月想起了昨天他在茶园里有意无意轻抚自己手背的事,于是低下了头,没再说什么。
  隔壁村,简易的戏台上,戏班子的人哼哼呀呀地唱着。台下,大家尽情吃喝,有的人则去了一旁说笑不已,一派喜庆欢乐的景象。没过多久,便有青年男女旁若无人地相聚在别处,开始说笑谈天。
  小德子严阵以待,一脸严肃、横眉立目地守在阿月身旁,但凡有过来套近乎的年轻男子无不被小德子怒目视之,神情严厉地威胁之。
  阿月一心看着戏台上的演出,没注意到身边的这些状况。
  在小德子的严防死守之下,几出戏都唱完了,沈菱月在整场聚会上都没人敢来搭讪。
  就在小德子很是满意自己的守护成果时,突然发现张大人不知去哪里了。说好了要好好表现的,可他人呢?
  小德子开始四下里寻找张大人的身影,不想他错过了这么大好的机会,要是继续耽搁下去,别说禁卫司的一堆大小事情了,就是皇上那里也是不好交差的。
  绕过树丛和花草,小德子在山坡的另一边见到了此生从未想过会见到的场景。
  原来,张珩来到聚会地点没多久,就因为潇洒俊逸的容貌和气度,被一群姑娘团团围住了。这里的姑娘不比其他地方那样婉约和含蓄,这里的年轻人大多数自己找适合成亲的对象,因而姑娘们都比较大胆、热烈而直接。
  姑娘们平常大部分时间里只能接触到附近几个村子或镇子上的人,从未见过有如此仪表不凡的男子,又如此的清俊倜傥。
  当张珩打发完一拨姑娘之后,又来了新的一拨姑娘。还有的姑娘走了之后仍旧不死心,于是折返回来,继续跟张珩搭讪。
  有姑娘往张珩怀里塞礼物,有姑娘不住地跟他搭话,问东问西。有大胆一点的直接拉住张珩的手臂,不让他离开。还有的姑娘趁乱偷偷摸了一把张珩的脸颊,想看看他的容貌和皮肤是不是真的。最后,还有的姑娘趁着张珩被人包围不得脱身之际,上前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看着张珩十分无奈又疲于应对的样子,小德子手抚额头,无语至极。平常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张大人,竟然也会有没辙的时候。这里民风如此,对这些村里的姑娘们,既不能太狠了,又不能太凶了,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都散了,都散了。”小德子无奈上前,将这些姑娘们一一轰走。
  在小德子的协助下,当张珩终于奋力挣脱掉姑娘们的包围,气喘吁吁地来到阿月面前时,只见阿月一副想笑却又连忙隐忍住的神情。
  张珩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皱的衣服,脸色极为窘迫和难看。
  随后,阿月捂嘴笑着说道:“你跟我来。”
  张珩连忙跟在她身后,一时间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绕过山坡的树丛,来到了山脚下的溪水旁。阿月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张珩。
  张珩一开始不明所以,随后转过头无意间见到溪水里自己的影子,仔细看过去,自己的额头上竟然有红色的唇印。
  张珩当即恼火不已,顾不得接阿月的帕子,连忙蹲了下来,用溪水猛洗自己的额头和脸颊,恨不能把自己的额头洗秃了皮。
  当张珩终于洗完之后,阿月将帕子又递了过去:“擦擦吧。”
  张珩接过手帕,开始擦拭自己的脸,这帕子的味道真好闻,带着她身上独特的气息。张珩擦过脸之后,便将帕子攥在手里,准备截留。
  回去的路上,张珩开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其实,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阿月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我……那些姑娘……我跟她们毫无关系,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张珩急于跟她解释。
  阿月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张珩有些出乎意料,她了解自己的心意?她相信自己的解释?
  还未等张珩想太多,阿月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只是路过这里,不会停留太久,所以不是真的来相亲的。”
  张珩想要开口继续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说起,自己当然不是来相亲的,也不会停留太久,自己来到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啊。
  当天晚上,小德子在房间里笑得前仰后合。
  “我的张大人呐,咱们说好了的,您负责好好表现,我负责严防死守。我可是圆满完成任务,可您呢?让您去采花,可您却忙着自己迎风绽放、招蜂引蝶。这沈姑娘最终无人问津,您那里倒是桃花朵朵开。”小德子边说边拍桌大笑,差点把破旧的桌面拍断了。
  张珩抬脚踹向小德子的凳子,差点让他跌了个跟头。
  “你快说,接下来怎么办?”张珩一到这种时候就没了主意。
  小德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随后想想张珩今天窘迫的样子,又开始忍不住捧腹大笑。
  “快说!”张珩再次踹向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德子。
  小德子稳了稳心神和笑意,随后说道:“错过了今天大好的机会,眼下又时间紧迫,事到如今,只能用绝招了。”
  随后,小德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张珩凑过来问道。
  小德子神秘一笑:“迷神散啊。”
  “你拿迷神散出来做什么?”张珩眉头紧皱。
  “照目前的进展,不知多久才能有进展,也就是说现下还没有进展”,小德子说道,“眼下咱们急着回去,就不得不用这大招。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沈姑娘迷晕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等到了京城,您就在郊外找处地方,把她安置好,金屋藏娇就是了。”
  “不行!”张珩当即否决,一来不忍心对沈菱月用这种招式,二来也不想让她再对自己有怨言。
  小德子了解张大人的想法,继续劝道:“眼下沈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两个正好回到京城,一切重新开始。就算她一开始会不满,可时间长了,您宠着她、哄着她、疼着她,慢慢她也就会回心转意了。”
  张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能用这个法子,不能硬来。
  第二天,陈家的茶水摊上生意不错。
  阿月一边要招呼茶客,一边又要忙着算账,收拾碗碟,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张珩在一旁看着她忙来忙去,心中很是不忍。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沈菱月,如今却要在这不知名的山村里疲于生计,自己通过买镯子而给她的银两,她除了拿去抓药,便全部收了起来,说是要给阿爹阿娘养老用。
  一旁的小德子看出了张珩的心思,凑过来小声说道:“心疼了吧,张大人,要是按我说的做,把沈姑娘带走,她现下何必受这种苦?”
  “就你话多。”张珩白了小德子一眼。
  此时,有茶客要结账,阿月连忙过去,算了算之后说道:“十二文。”
  “就这破茶,喝得我嗓子直冒火,也配要十二文钱?”茶客的穿衣打扮明显不是村里人。
  “呃……这是今年的新茶。”阿月红着脸说道。
  “呸!你当我什么都不懂,拿这茶叶沫子糊弄我,是吧?”茶客瞪着眼说道。
  这时,陈老汉走过来,陪着笑脸说道:“既然客人喝得不习惯,就免了茶钱吧。”
  “哼!你当我付不起钱,是吧。”那人边说边开始推搡着陈老汉。
  阿月眉头紧蹙,走了过去,将陈老汉拦在身后:“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
  “嘿嘿,我动手怎么了?我还动脚呢,然后,我还动手动脚……”那人刚想抬手去摸阿月的脸颊,就被人用力捉住了手腕。
  张珩发怒的时候自带着一股威凛的气息,目露凶光,脸色暗沉。
  第45章
  待张珩用力转动之后, 那人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连忙一边奋力挣扎, 一边大声嚷叫道:“快松手!你知不知道小爷在这一带的名号?再不松手,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话还未说完, 小德子就阴险地笑着走了过来,提起桌上的热茶壶,一手撬开那人的嘴巴,一手将滚烫的热茶硬生生地灌了进去。
  “啊……”那人立即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喊叫。
  “算了,算了。”陈阿婆连忙过来劝阻道,“让他走吧。”
  阿月也有点被这阵势吓到了,跟着点了点头, 扯了扯张珩的衣袖。
  待张珩和小德子终于松手之后,那人已是疼得眼泪直流。
  “你们……你们真是太歹毒了……”那人被烫的舌根发麻,吐字已是不清。
  小德子摇摇头, 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歹毒?真正的歹毒,你还没见过呢。改天让你见识见识。”
  那人见眼前的两人实在不好惹, 连忙捂着腮逃离了这里。
  晚间时分, 正吃饭的时候, 秀玉跑来跟阿月说道:“我听说那人是县上的人,是个有名的恶少,不知怎么听说咱们村里多了个貌美的姑娘, 就一路打听着找来了。看来,他就是奔着你来的,阿月。”
  一旁的陈阿婆急了, 家里认的这个女儿确实貌美如花,也一直担心她被歹人惦记上。
  “那怎么办啊?他会不会找人回来报复?”陈阿婆放下碗筷,焦急地问道。
  小德子不以为意地笑道:“怕什么?有张大……张大少爷在,他若敢带人回来,保证让他们有去无回。”
  一旁的陈老汉始终沉默不语,今天有张公子在,没能让歹人得逞,可他早晚都会离开的。自家女儿还是会有危险。唉,女孩子相貌太过出众,有时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这山村里,阿月几乎可以说是最美的姑娘了,比村长家的女儿都要好看许多。
  夜间时分,张珩和小德子二人正准备歇息之际,阿月在外面敲了敲门:“张公子,你睡下了吗?”
  “没,没有……”张珩立即答道,随后朝小德子使了个眼色。
  小德子连忙知趣地打开了房门,将阿月请了进来,自己则在外面将房门关了上。
  阿月走过来,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之后,低声说道:“张公子,今天谢谢你。”
  张珩看着眉清目秀的沈菱月,想伸手轻抚她的脸庞,但却又不能真的这样做。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张珩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张公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阿月红着脸说道。
  张珩笑了笑:“你说。” 在自己眼里,她没有什么不情之请,她提什么要求,自己都会满足她。
  “张公子,我想再看一眼那个镯子”,阿月随后又解释道,“我现下想不起来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沉在江里。我的手腕上有戴过镯子的印记,想必戴的时间不短了,我想再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这副镯子。”
  张珩听后有些无奈,她还在努力追回逝去的记忆,这副镯子,是自己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她自那以后一直戴在身上。
  待张珩将手镯拿出来之后,阿月仔仔细细地看着,除了发现手镯色泽清丽、样式简洁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随后,阿月有些失望地将镯子还给了张珩。
  “你留着吧”,张珩低头说道,“或许,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你的。”
  阿月摇了摇头,镯子既然已经卖出去了,自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就戴着吧。”张珩说完便将阿月的手拉过来,想给她戴上手镯。
  可阿月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戴,自己还需要钱给阿爹阿娘养老,更不可能收了钱还要把镯子要回来。
  由于阿月所坐的凳子有些破旧,在两人拉扯时,凳子有些摇晃,阿月没坐稳,差点跌倒在地上。
  在她跌倒之前,张珩连忙伸手接住了她。揽着她的腰肢,距离如此近,他能看清她的眉眼,她的脸庞,她的气息,关于她所有的回忆,都让张珩险些有些把控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