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
  山上的小孩子多了不少, 由此,也多出来了不少可可能够欺负的对象。
  之前的小伙伴早就认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于是现在了都离她远远儿的。
  新来的小孩刚认识她,听说她是苏云的“干女儿”, 再加上她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 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和迷惑性了, 所以都很愿意亲近她。
  但相比之下亲近樱樱的人更多, 因为樱樱的外表没有欺骗性和迷惑性, 她表里如一。美好,能让人感到安恬的气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像是氛围一样弥漫着她的四周,有着这样的气质加成,使得她整个人变得更加可爱了。真的是人见人爱,是个人就绝对会喜欢她的那种类型。
  这话又令可可不满意了:“怎么?难道我不是人了?”
  可可与樱樱虽是亲生的姐妹, 但她却非常不喜欢樱樱, 甚至很看不起樱樱, 觉得樱樱很“娘”。
  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审美差成这样吗?
  她这样的猛1一般的酷女孩儿,才应该是人间天菜呀!
  那个樱樱,不过就是比她早出生一年嘛!
  子澄听到可可这么说,立刻拍着她的小手手,告诉她, 这话可不要多说, 多说多错。
  在他人看来, 可可是苏云领养的养女, 没有什么生不生, 早生还是晚生的事情发生。
  可可一听, 立刻甩掉子澄的手:“哼!反正, 我最不听话,樱樱最听话了!你们都喜欢樱樱!你们都不喜欢我!我根本就见不得人,我妈当初就不应该生出来我,反正我看我妈,她也不喜欢我!她跟我都不怎么说话!”
  说罢,可可就跑了。
  子澄:“唉。”
  子澄叹息。
  的确,这些年,洛清烟与她俩之前的感情,是真的很淡薄。
  洛清烟不光对待可可很薄凉,对待人见人爱的樱樱也是一样。
  就好像洛清烟的世界只有苏云一人似的,即便是她俩的孩子,也不能进入其间。
  苏云也有意让她们母女之间多亲近,可洛清烟的态度极为敷衍。
  就好像是同一座山上,占山为王的老虎。老的老虎要担心新生的小老虎抢它地盘,取代它似的,所以从本性上就很反感。
  好像在洛清烟的世界观里,没有生命的传承,只有血腥的掠夺。
  了解实情的言非晚也是很担心。
  更担心这样如同诅咒一般融入骨血的天性,会继续遗传下去。
  +
  可可气归气,一见外面又下起了雪,拉着自己新认识的三个小伙伴就去半山腰的湖面上玩儿了。
  这个时节这里只有靠岸的地方结了冰,还不够厚重的冰层很快地就被今日这纷纷扬扬的冰雪染成了白色。
  雪花飘着,飘到湖水里很快便融了进去。
  这里的一切太过于纯净,一切的一切要么是白的,要么是透明的,人似乎都随之变得冰肌玉骨了。
  此刻,天还在飘雪。
  可可直接拉着小伙伴踩到了冰面上,对方若是害怕,可可就直接激对方,骂对方是胆小鬼,说胆小鬼不配跟她做朋友。
  小伙伴被她激得一同踩到了冰面上,但内心还是极为畏惧的,可可之后说什么了都没听到。
  然后,其间一个小伙伴突然壮了壮胆,道:“我想去找樱樱玩儿!”
  一句话,就触碰到可可的逆鳞了:“你不能去找她!……有我在,你找她干什么?”
  “我……我就是想找她。”只想跟她做朋友,不想跟你做朋友。
  小伙伴向后退了一步,想跑。
  此刻的可可太可怕了。
  她现在明明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她,身上突然拔地而起一种特别奇怪,比身居高位的大人还要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可不让他走,直接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就在冰面上推搡了开来,再推下去就要打架了。
  吓得另外两个小伙伴跑开,去岸上找大人劝架去了。
  可两个小伙伴没跑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可可脚下的冰层在此刻断裂,碎成了一块块的,飞速下坠,融入到了湖水里。可可来不及逃脱,拉着小伙伴,一同落了水!
  冬日,深山上的湖水冰冷刺骨,真就是冰水。
  任凭不会水的可可如何挣扎,水下寂静无声。
  可可感觉自己还没被水淹死,就要被这冰水冷得窒息而亡了,感觉自己此刻命悬一线,都不用再等多长时间,可能再在水里扑腾几下,就要直接死掉了。
  唉。
  再见了,山庄。
  再见了,亲娘。
  再见了,干妈和小姨妈们。
  ……
  不要想念我,我五年后又是一条猛一!
  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又有人掉入了水中。
  内心感慨着哪里来的笨蛋的时候,她直接在水中看到了跟她差不多身形的人影——
  是樱樱!
  可可当场懵在了那里,看着樱樱向着她游来,将她和一同落入水中的小伙伴救了上来,推到了冰面上。
  回到了冰面之上,像是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又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切声音呼啸着向她袭来,一同呼啸而至的,还有好像突然而起,但其实一直都在,今日才被她发现的情感。
  她吐了几口水,便立刻看向樱樱,叫着樱樱:“樱樱……”
  樱樱的身子还在冰水里,还没完全从水里出来,手臂撑在冰面上,对着她笑,叫着她:“可可!”
  那一瞬间,想了好几年都想不通的可可大彻大悟了——真的是人见人爱,真的很可爱!
  可突然,还未来得及跟可可再说上一句话,樱樱面前的冰层断裂,樱樱这下又掉入了水中。
  “不……”
  不!
  可可大叫着:“樱……姐!姐!”
  叫着叫着,可可都快要哭出来了。
  可是樱樱好像抽筋了还是没有了力气怎么样的,就是不从水里出来。
  可可无力地坐在冰面上,感觉此刻时间的流逝比她在水下的时候还要漫长。好像这就经历了她的一生似的。
  这个时候,她好后悔,也好希望有奇迹发生,有神明出现。
  求求你们了!
  救救我姐吧!
  只要她无事,叫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这么想着,可可都向前挪动了一截,天真地想要跟樱樱换一下,换她掉入水中。即便她这样淹死了,她都毫无怨言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鬼魅一般从可可后方出现,没有任何迟疑与停顿,一气呵成地直接跳到了水里。
  可可被对方吓了一跳,不光因为对方神出鬼没,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脚步声,还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是洛清烟!
  +
  洛清烟轻而易举地就将樱樱从冰水里捞了上来,好像人命,生死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她这个人不怕疼,好像也不怕冷似的,天不怕地不怕的。
  坐在冰面上的可可看着她从冰水中出现,又从冰雪中走来,站立在自己的面前,仰视她,觉得自己在遥望一座大山。
  不止是一座大山。
  大山之巅若是有神明的话,那大概就是这样了。
  樱樱此刻昏迷不醒,闭着眼睛躺在洛清烟的怀里。
  洛清烟抱着樱樱,走到可可的面前。
  然后,刚才她那天神气场就像雪突然停止下了似的,戛然而止,本性暴露,臭着性子直接用脚踢可可的后背:“回去。”
  可可立刻爬了起来。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听话过。
  那是年幼的可可的记忆里,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天。
  那一天,被她看做柔柔弱弱,一无是处的姐姐,救了自己。
  那一天,被她看做是废物,这些年一直都把她当叉烧的母亲,如天神降临一般,救了她俩。
  +
  樱樱回去之后还是发起了高烧,醒来之后跟众人打了一遍招呼,又直接睡下,昏迷不醒了。
  樱樱和可可共同的娘亲,亲妈,小娘,干妈,小姨妈都来到了屋子里,照顾樱樱。
  苏云听闻了洛清烟今日的事迹,有些惊讶,有些兴奋:
  “洛清烟,你还会游泳的吗?”
  “洛清烟,你当时是不是很帅?樱樱醒来了,一定也会觉得你超级帅的!”
  “洛清烟,你不怕冷的吗?”
  “洛清烟,我去给你熬姜汤吧!明天再给你做羊肉火锅补身体!”
  ……
  少女情怀最终还是变为了老夫老妻的那种担心。
  +
  言非晚也听说了洛清烟今日的事迹,震惊至极,开口却悄悄地跟洛清烟道:“我以为你会直接让她俩死!”
  以着大燕这“母慈女孝”的血统来看,洛清烟要是做出来这种事情了,真的一点儿都不意外。
  洛清烟不说话。
  言非晚又问她:“你是不是变了?”
  洛清烟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但若是她变成现在这样的话,似乎也不错。
  +
  可可也一直在屋子里待着,等着她的这些妈们骂她。
  可她们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教训了她一顿,告诫她以后不要在冬天的时候往冰上跑,苏云更是警告她,如果下次还有再犯,她一年的零食就没有了。
  然后,她们就都不说她了,转身又都照顾起樱樱了。
  可可看向坐在角落发呆的洛清烟。
  得,洛清烟更不像是会说她的人。
  +
  之后,天色不早了,苏云叫可可去睡觉。
  可可不去。
  洛清烟:“去。”
  可可直接跑了起来,跑到了自己的小床上。这是她这辈子,第二次这么听话。
  但其实,这一晚,她一直醒着,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晚上都朝着樱樱的那个方向瞅。
  +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樱樱终于醒来了。
  虽然此时此刻的她还发着低烧,但所幸应该是再无大碍了。
  她的各种妈们都松了一口气,一同放下了心。
  可这个时候,众人身后又响起了可可那童稚,却也熊到了极点的声音:“既然你都没事了,那为什么不早点醒来?你是不是在装睡?”
  此话一出,除了洛清烟之外,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苏云更是立刻对着可可道:“可可,你太不像话了,跟你姐姐道歉!”
  苏云本以为接下来,她要好好跟可可这个熊孩子讲道理,教育她一番的。
  可是,可可居然很干脆地跟樱樱道歉了:“姐,对不起。”
  就好像,她刚才那么说,就是在找骂似的。
  +
  樱樱这次病得不重,第三天的时候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奇迹一般。
  所有人都在说这是应该的,樱樱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好人有好报,上苍会开眼的,即便是生病了都会比一般人要好得快的。
  直到又过了几天——
  没有人照看樱樱的时候,樱樱咳嗽了起来,咳得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似的。
  苏云突然撞见她这样咳,惊得心脏也都要跳出来了。
  原来,樱樱这几天一直难受,一直咳嗽,但不想让苏云她们担心,就一直憋着,不咳嗽,也不跟任何人说。
  不是别人对她漠不关心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而是她怕别人担心,就伪装得很好。
  她对可可也伪装得很好,可可也没发现她居然是这样。
  “按着肺部,使劲儿按,就不咳了……”
  “哎呦,你别说了,以后也不要这样!”
  樱樱真是太懂事,太令人心疼了。
  大夫又过来给她看了看,开了新的药,然后,所有人都摸着自己揪心的心脏,教训了她一顿。
  不要再这么懂事了,她们宁愿她跟可可一样不听话。
  可可这个时候又想找骂,说樱樱这样做是在装可怜。
  但她最终握紧了小拳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
  之后,过了几天,樱樱又去上课了。
  但她的肺还没有好,会偶尔咳嗽几声。
  ——“樱樱好能咳嗽呀。”
  这些天,一直板着小脸,似乎一点儿都不关心樱樱的可可,听到别的小孩在背地里说樱樱的“坏话”,直接冲了过去跟对方打架。
  +
  事情又闹到了苏云那里。
  苏云看着被可可打哭的孩子,头疼。
  其实对方并没有说樱樱的坏话,他就是很担心樱樱,多说了几句话。但真的没有说樱樱不好。
  旁边的小伙伴也作证,真的没有说樱樱不好。
  苏云给他们都定下了规矩,想要在这里好好上学上课的话,不能说脏话,也不能说话阴阳怪气的。
  每个人都很珍惜上学的机会,所以真的不会说出来不好的话的。
  可苏云问起来可可为什么要打架,可可也不说为什么。
  苏云非要个理由,她便道:“看他长得丑,就打喽!”
  苏云:“好家伙,我都没你这么颜控!”
  被打的小伙伴:“???我哪里丑了?”
  可可:“没我好看,就是丑。”
  “???”
  那整个山庄也挑不出来几个比可可好看的!一个、两个都很难挑!别说是整个山庄了,整个天下的人也都是丑八怪了!
  苏云叫她罚站,今天的零食也没有了。
  +
  现在天气还冷,可可便站在屋子里罚站。
  她脾气犟,罚就罚,不是那种接受惩罚的时候会偷懒的人。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动静,以为是苏云又过来教训她了。
  结果是樱樱。
  樱樱偷偷找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今天的零食,一串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拿给了她。
  但她拿给可可的时候,这串冰糖葫芦最上面缺了一颗。
  像是她自己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就不稀罕了,扔给可可了似的。
  可是可可不傻,她看出来了,这就是她今天没零食了,樱樱便把自己的零食拿给她吃了。
  樱樱这个人呦,就是虚伪,哼!
  可是可可刚想骂樱樱,一张嘴——
  今天,苏云说她的时候,她没有哭。别的小伙伴说她又惹是生非,对着她指指点点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不痛快。
  可是,她现在好委屈,一看到樱樱来了,看到樱樱递给她的冰糖葫芦,直接朝着樱樱哭成狗: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嘛!”
  是我害得你落水,害得你病了这么久,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呜呜呜,嘤嘤嘤!
  水里好冷的,我也知道的!真的对不起嘛!
  樱樱看到她哭了,也是一愣。
  她俩年龄只差一岁,刚出生那几年的事情真的记不得。所以在樱樱的印象里,可可从来都没有哭过。
  只有她欺负别人哭,哪有她自己哭的呀。
  可是,其实,她就是个倔强的小屁孩。
  樱樱现在看着可可,给可可擦眼泪:“不哭,不哭。”
  可可依旧猛1落泪:“你接受我的道歉!”
  “我接受。”
  可可又重申道:“你要真心接受我的道歉。”
  樱樱笑着:“我是真心的。”
  她对可可,是真的很真心,比对待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真诚。
  可是,可可还是哭,上前摸着樱樱的胸膛:“大笨蛋!这几天一直咳嗽,现在咳不咳了?”
  “不咳了……咳咳……”
  “不咳了你咳咳什么?”
  “我在叫你的名字……可可……咳咳……”
  可可哭得又是好惨,觉得樱樱在变相地欺负她:“你是不是当我傻?嘤嘤嘤!”
  樱樱突然又吐槽道:“咱俩的名字该换一下的。”
  可可又哭:“对!是该换!年龄、顺序也该换一下的!该我当姐姐的!嘤嘤嘤!”
  该由我来保护你的!
  然后,可可又道:“你难受了这么多天了,那你骂骂我,好不好?让我也难受难受,好不好?”
  “好。”樱樱应着,轻微蹙眉,看着可可,组织语言骂可可,可憋了好久,说出来的话却是,“你真坏。”
  可可又哭了,樱樱真是把她难受坏了:“你怎么骂人都这么可爱!呜呜呜,嘤嘤嘤!”
  真是可爱哭了!呜呜呜,嘤嘤嘤!
  +
  几天后,体育课的时候,樱樱又咳嗽开了。
  但其实,她的病快好了,现在也没之前咳得那么厉害了。
  可是,可可听到了,还是担心地立刻皱眉。
  然后,她又听到有人悄悄议论樱樱咳嗽了,二话不说,一个转身,又过去跟对方打架。
  其实,可可也没有听清楚对方说樱樱什么了。可能,对方又是像之前那样,只是在担心樱樱。
  但是,管对方到底是不是在说樱樱的坏话,反正,先打了再说,反正,不能让樱樱受委屈。
  兆头、苗头都不能有!
  体育老师·苏风无奈地看着可可:“唉!”
  拿什么教育你,我的外甥女?
  ——“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校场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所有小孩都愣住了。觉得这个陌生人身上的气势,太特别,太震撼人心了。
  就连气质也很特别的樱樱看到了,都是一愣。
  还在雪地里跟人摔跤,掰着对方大腿的可可抬头,逆着光看向对方,好一会儿了才看到对方的脸,也是一愣。
  这个帅气的糟老头子,是谁?
  苏风激动地立刻冲上前:“义父!”
  苏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