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钱
  许诗琳懵了一瞬, 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有我的帕子?”
  “你忘了?”
  陈阚坐在旁边,模样清隽,眼中盛着漫漫笑意, 偏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却又从那漫不经心中觉出了不该有的专注。
  许诗琳茫然地摇摇头,她实在记不起来自己的帕子怎么会落到这个人手里。
  “这样啊。”他依旧是笑着的,轻轻从许诗琳手中抽回了那个沾了眼泪的手帕, 缓缓开口:“既然忘了, 这东西还我就行。”
  说罢, 他竟是站起身,拍拍月白长袍后的灰土, 悠悠而去。
  离开之时,清风送来了他的话:
  “看来,这眼疾没治好,脑子也病了。年纪轻轻, 竟是做了我爹才会做的糊涂事。”
  许诗琳:“……”
  就很……茫然。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 被这么一打岔, 她胸腔内淤积的负面情绪稍稍散了几分,眼泪这时也因着陈看的离开而被带走了。
  她手里握着软软绵绵的青团, 垂眸看见,棕红的豆沙馅儿被深翠色的青团皮包裹着, 翠色配棕红,像是一朵开到极致浓艳的花朵,在凋谢之时被它的绿叶护着了一般。
  绽放过,绚烂过。
  此时, 一如既往的美好着。
  许诗琳蓦地吐了口浊气, 似乎觉得没有那般难受了。
  人生在世, 不如意者二三,哪能事事如愿。
  何况,男女之事,纵使一开始的两情相悦,到头来,不也会成了一对怨偶?
  她的母妃,何尝不是在漫长的孤寂中生了妄念,才行将差错。
  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她又何必?
  这天下间,除了这所谓的情爱,她现在不还拥有着其他的吗?
  譬如,手中的这个小小团子。
  又软又糯,放在两指间轻轻一捏,受着力道的挤压,它便适时软了身子,待她松开后,软和的青团又恢复了之前的扁圆模样。
  她之前沉浸在苦闷情绪中不能自拔,吃到的青团也是只有苦涩之意。
  眼下,望着远处的漫漫青山,闻着空气中蕴着的淡淡花香草香,感受着阳光撒在身上的柔和与温暖,徜徉其中,她的思绪缓缓放空,渐渐飘远。
  而在她不知觉中,好像有清风拂过,推开了她的那扇心门,而那扇心门之上因着这些时日的难过,好像无声间布满了一层层青苔。清风徐来,轻轻掠过,点点轻擦着,将她心上的青苔一一清除干净,露出本该有的明媚模样。
  许诗琳把手中未吃完的青团,接着放入口中。
  这回,她吃出了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滋味。
  细腻沙甜的豆沙馅儿在舌尖缓缓化开,那份清甜如一粒石子落入湖面带起层层涟漪,她的口中全是化开的浅浅的清甜,细腻中隐有几分颗粒感,像是故意和她玩躲迷藏似的,让味蕾多了几分意外的寻找的趣味。
  而豆沙馅儿外面的翠绿青团皮,藏着些浅而清冽的艾草香气,初入口时带着淡淡的涩与苦味,可是在触碰到内里的豆馅之时,青团皮的草香味儿不再让人难以接受,反而中和了豆沙的甜腻,舌尖处意外地多了分谦和的清浅,回味无穷。
  而且,青团的外皮软和得不像话,又软又糯,又一点点不粘牙,与众不同的味道搭配着香甜可口的豆馅,纵使一开始是苦涩的,也会在口中被甜蜜包裹着。
  那么,她呢?
  会不会现在是苦涩的,有一天也会这样呢?
  就像,青团皮遇到了豆馅儿。
  许诗琳出神着,突然,听见旁边传来的热热闹闹的声音,这才发现,原来许念他们已经准备就绪了,要开始烧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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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念他们这边围着一个不大的烤炉,这是专门用铁打制的,而后派人去别院取了炭放在里头,刚好就是炭火烧烤。
  这回,许念准备得很充分,什么样的吃食都有。从五花肉、鸡胗、烤肠、猪皮、牛板筋、羊肉串、羊肉筋,再到土豆片、茄子、豆皮夹香菜、豆皮夹青菜、豆皮裹韭菜等等,各种烤串一应俱全。
  还没开始烤,许嘉庆眼睛亮得不像话:“九妹,可以可以,这回我可以过一过瘾了。”
  他边说着,又咬了口粢饭团。
  粢饭团外面是嫩白的白米饭,口感软糯中带着些凉意,吃到口中有种额外的沁爽感。白米饭的外面沾了点点黑芝麻,像是缀在白色画卷上的墨点,平添了几分颜色与层次感。
  而饭团里面是焦香酥脆的油条、咸香有嚼劲的肉松、脆嫩醇厚的香肠,以及甘爽利口的青瓜条、爽甜可口的胡萝卜条,多种滋味被裹在一方饭团里,各种口感一起在口中迸发,收获味蕾的无限满足感。
  许嘉庆吃得开心痛快,又大口大口咬着吃。他吃得满足开心,连带着唇角沾了些白米粒儿,也没发现。
  许念看得好笑,忍不住提醒他:“你再这样吃下去,怕是一会儿便吃不下烧烤了。”
  “怎么会!我可以,我还能再吃下一头牛!”
  许嘉庆坚决表示,自己还有肚子可以吃更多的吃食。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他自己没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儿。
  “嗝!”
  声音响亮清脆,旁边围着的一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许嘉庆:别问,问就是想钻进地缝里。
  他现在有一丝丝后悔,他不该吃那么多青团和饭团的。他掰着手指约莫算了下,他好像吃了六个青团、四个饭团?
  得到这个数字后,许嘉庆没由地产生了一点恐慌。
  他真的还能吃得下烧烤吗?
  他真的……还能吃吗?
  想想不能吃的话,他可是要心如绞痛了。
  许是,情绪起伏太大,他又没忍住,再打了一个嗝儿。这个嗝儿就像一个被打开了的阀门似的,他开始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打着嗝儿。
  许嘉庆:?????
  “给,小庆,喝点水压压。”
  许念递给他一杯水。
  “压不……嗝……住……嗝……啊……嗝……”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已是连着打了三个嗝儿。
  许念忍着笑意,对他说:“你别一口气全咽下去,你喝一大口含在嘴里,然后分七次咽下去,应该会好点。”
  许嘉庆将信将疑:“九妹,这个管用吗?”
  “管用,你试试就知道了。”
  许嘉庆目露怀疑,可是他也不想这样一直打嗝儿,只好试一试。他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没等到咽七次,他就把一口水喝完了。
  无奈之下,许嘉庆又喝了一大口,这回他严格按照许念说的,一回只咽下去一点点,终于在第七口的时候,把口中的水咽了下去。
  这样的一口水喝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打嗝儿了?
  “九妹,真的管用啊。”
  许嘉庆兴奋。
  “嗝儿~”
  一个嗝儿再次响起,许嘉庆连忙捂住嘴。
  许念眼眸盛了满满的笑意:“你多试两次,你已经比发现好许多了。”
  “这倒也是。”
  许嘉庆又去倒了杯水,接着一口一口咽着水。
  刚才的他是一个接一个,完全停不下来;现在的他是偶尔打一个,明显比方才好受多了。
  就在他这个喝水的空档,空气中已经飘散着食物的香气。
  是烧烤!
  为了能更体现烧烤的乐趣,许念他们这帮子人拒绝了仆从的帮忙,自个儿动手开始烤串。
  这不,现在正在烧烤炉前一本正经烤串的就是她的五哥和四哥,他们一脸苦大仇深地拿着烤串,深怕一个不注意,烤串便糊了。
  但是,也正是他们这么上心吧,食物的香味阵阵飘了出来,引得他们腹鸣如擂鼓。
  许嘉庆这下子哪还顾得上打嗝不打嗝,径自嚷嚷道:“五哥,给我留一串五花肉、鸡胗、一个烤肠!五花肉我要烤得外皮焦黄流油的那种,烤肠我要烤得裂开的那种!”
  许嘉铭眼皮子都没抬,便回道:“不动手,要求还那么多。再说你就自己过来烤吧,我这烤了半晌了,我自己一串还没吃上呢!”
  许嘉铭吸了吸鼻子,浓郁的香气涌入鼻腔,而他却只能看着烤串熟了之后,落入他人之手。
  被他这么一提醒,许嘉庆方才发现,围了一众人,皆是手拿着香得流油的烤串,一口口吃着,而正在烧烤的许嘉轩和许嘉铭宛如专为烧烤的机器人,无情地烤着串儿,自己却一个也没吃上。
  许嘉庆:“!!!”
  不行不行,他也得过去占据一席之地。
  他当即不再犹豫,走近烧烤摊,挤进人群,望着炭火上正在“滋滋”流油泛香的五花肉、逐渐变得焦黄的豆皮和翠软的豆皮夹韭菜,以及表皮已经起了层褶皱、逐渐变成焦糖色的烤鸡翅,许嘉庆深吸了一口气。
  香,太香了!
  一定要抢到这三串。
  想是这样想的,旁边突然有人开口:“这个鸡翅和五花肉看样子是差不多了,若是再烤的话,估计肉质会变得焦苦,失去鲜嫩滋味。”
  顺着他的话音,炭火上的五花肉似在应和他的话,泛着点点油光,撒在上面的辣椒粉和孜然粉,愈加增强了它的香味;鸡翅则是表面呈现好看的焦糖色,好像轻轻一撕,它那个酥脆的外皮便发出清脆的声响,露出里面鲜嫩的鸡肉。
  “哦。”
  许嘉铭没任何感情地回复,却是很乖觉地取下这两串。
  “谁要吃五花肉和鸡翅,烤好了。”
  他话音一落,许嘉庆兴高采烈的,忙用手去接:“谢谢五哥,五哥太好……”
  许嘉庆话未说完,就发现自己的五花肉和鸡翅被人截胡了,而他竟然接了个空?!!!
  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嘉庆怒瞪着那只抢了他吃食的手,慢慢往上看,到底是哪个胆子大的,抢了他的吃食,他一定要给他好看!
  接着,他看到了越秦云的脸。
  许嘉庆:更生气了!这个太子太可恶!
  于是,许嘉庆按住了越秦云准备开吃的动作,从他手中夺过了那两串肉食,在越秦云的不解中缓缓开口:“越太子,你这样可不合适啊!”
  “怎么?”
  越秦云被抢了吃食,有点点不悦。
  许嘉庆才不管他心情如何,反正吃食顺利抢过来,他是挺开心的。不过,该说的话不能少,否则有些人就会以为吃白食是家常便饭了。
  不行不行,得替他养成花钱的习惯。
  是以,他接着说道:“越太子,这里不是驿馆对不对?这里是九妹的私宅对不?”
  越秦云颔首:“是,没错。”
  “那就对了,在在驿馆里吃饭,你不花钱,是父皇请你吃的。可是在九妹的私宅里,你这样大吃大喝,还分文不出,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
  “吃饭花钱,天经地义。越太子,怎么能想着天天吃白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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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嘉庆:抢了我的肉,不行,得花钱!
  越秦云:这大宋是不是有点太小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