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江行一噎: “倒也不能这么说。好了,师兄,阿鸣他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再……再针对他了。我在你们中间,真的很为难。”
  李玠: “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这不是我做的?”
  江行没有说话。
  有时候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李玠自嘲一般: “我觉得,我们来了这么久,事情到底变得不一样了。”
  江行道: “不怪你。我知道的,你也是迫不得已。”
  李玠目光蓦地冷了下来,道: “你何必惺惺作态?我知道的,你心里一定在怨我。”
  “既然已成事实,我被推到了这样的境地,又岂有收手的道理?我若不继续做下去,岂不是辜负了你们误会我这一通?”
  江行震惊: “师兄!”
  李玠把酒杯往桌上一磕,力道甚大,白瓷杯底被磕出了一道裂纹。江行眼睁睁看着裂纹延伸到杯身,继而,上好的酒杯在李玠手中碎成三片。
  握得太紧,李玠手心被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这抹红刺痛了江行的眼。江行急忙找绢布去擦,却被李玠拂开。
  江行愣愣地看进那双眼睛。
  素日里平和的、总是带着些微笑意的眉眼,此刻冷漠下带着一丝痛心,一刻不移地盯着自己。
  像是要将他狠狠地拓印在眼里。
  江行一下子不敢再动,默默收回了手。
  李玠不顾手上钻心的痛意,定定道: “旁人如何想我、误解我,我都可以接受。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不相信我。”
  江行默然: “我相信我的眼睛。”
  李玠嗤笑道: “那你真是看走眼了。”
  “去吧,继续当你的纯臣,又何必搅和进我们的争斗里?毕竟我们不论谁赢,都不会亏待你,不是么?”
  这种话,阿鸣也说过。
  江行还想说什么,李玠又道: “不过,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无妨,谁让你是我最喜欢的小师弟呢。我们且走着瞧吧。”
  “最喜欢”三个字被咬得极重,江行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寻常,急忙道: “师兄!你何必执迷呢?”
  “是啊,何必执迷呢?”
  李玠笑, “眼睁睁看着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慢慢被夺走,江行,你现在反而问我为什么执迷不悟?恰恰是悟了,我才会这么做。”
  “我要的,从来都不单纯。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对着那个位置,都要争得头破血流了。”
  江行毛骨悚然。
  他的声音发涩,道: “师兄……你变了。”
  李玠见他这样,心口不住地痛,还要佯装淡定: “我没变。”
  江行失望地摇了摇头,最后看了李玠一眼,起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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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草菅人命一事议论纷纷,过了小半个月,流言本已差不多平息;没想到又不知为何死灰复燃,愈演愈烈。
  江行知道这是为什么。
  承元帝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他不得不站出来表态。
  反正,京城是留不住了。但非要让时鸣削爵偿命什么的,承元帝心中亦有不舍。
  于是这件事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罚了时鸣去封地安生待着,无诏不得入京以示惩戒。
  ——算不上什么惩戒。因为大凡去了封地的亲王郡王,一向都是无诏不得入京的。
  像时鸣这样的荣宠,本该承元帝崩逝后再考虑去封地的事情;此事一出,不过是将事情提前了,算不得真正的惩罚。
  江行为他整理好了行装,又伸手拂去落在时鸣头上的树叶,道: “明日去了,记得常给我写信。”
  时鸣浑身轻松,倒没有什么离别的厚重,噗哧一笑,问: “那只肥鸽飞不动啦。”
  江行扯了扯嘴角,显然没有笑出来。他手指抚过那张玉似的脸颊,没敢用力揉|搓,只是感受着那张脸上,通过手指传递到他心中的细腻触感。
  江行觉得自己这样的难过毫无道理。
  且不说京城与江南两地并不十分遥远,单论分离,他二人又不是没有分离过。
  再说了,树挪死人挪活,他如果实在想念,干脆申请调任,去江南做官不就行了?
  矫情。
  那根手指在脸庞上流连半天,不自觉地按到了两片樱色唇瓣上。
  时鸣抬头给了他一个半是默许半是诱引的眼神,悄悄地分开了双唇。
  江行一下子将手抽回去。
  沉默半晌,江行仅仅是将他揽入怀中。这力道大得似要把时鸣揉进骨血里,再不分开才好。
  “我发誓,”江行把头埋在时鸣肩膀处,闷闷地说, “我发誓,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你。”
  时鸣拍了拍他的背,有些想笑,但这样的煽情气氛里笑出来实在不厚道。他正经道: “没事的,没有人能欺负我。不要难过了,好不好?你怎么搞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江行不抱他了,改捂他的嘴: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我只是舍不得你。”
  时鸣道: “舍不得我什么?又不是去极寒极苦之地。哥哥,我是去封地,不是流放。”
  江行哽住。
  确实。若说封地在一些荒无人烟或者苦寒之地,又或者瘴气丛生毒虫密布,他才要实打实担心一波。
  可阿鸣的封地在江南,一向富足,他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