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季鹤咧嘴,眉峰高高挂起,嫌弃地躲开季君的招呼。
  乔横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台阶上跳了下去,矮小的个子能很轻易地钻到车尾,小型卡车在他面前如同庞然大物,引得他由衷哇了一声。
  半敞的后车厢里并排横躺着两棵粗壮的枝干,上面挂满了深绿的韧叶,根系裹着厚厚的土团,湿泥的潮气里隐约有股甜腻的香。
  季鹤轻轻吸气,缓和了紧绷的面部,喃喃道:“桂花。”
  “对咯,”季君兴奋地摆手,“桂花树,移到咱们店门口,到来年,那就是金桂飘香!呃……不过这两棵只有一个是金桂,另一个是银桂,都好都好。反正到冬天,一个星期浇个一次水,也不麻烦。”
  乔横林折回去攥季鹤的手腕,把他拉得离车尾近些,抬高脑袋猛吸一大口,“季鹤,你、闻,香!”
  季鹤抽回手,并没有回应乔横林,只是问季君:“你打算怎么办?私自种在门口。”
  他的语气好似在肯定季君的想法,季君同样知道季鹤省掉的话是什么,并不担忧,“我打算砌出个花坛,左右各围一个,也不占多少地方,回头找黄秋风,让他帮忙往上头申请一下,保准不能驳回。”
  随后又搂住乔横林的脖子往怀里勒,逗得小孩儿乐呵呵的,“我抓紧点儿,等人发现,树也种完了。”
  季鹤乏了,呼吸声沉慢了些许,他转身踏上台阶,“随便你,明早之前把车开走,地上的土扫干净。还有,难道你没有钥匙吗,大晚上敲门很吵。”
  “跑湖北那几天弄丢了,我明天再去配两把。”
  季鹤不置可否,头也不回地叫道:“乔横林,回去。”
  季君习惯了季鹤对什么都不十分热衷的样子,没想到以前黏人的乔横林听到召唤后也立即从他身边挣脱跑开。
  “就没人想跟我一块儿干?”季君出声挽留。
  乔横林回头望了一眼,犹犹豫豫的,季鹤突然顿步,一把压下卷闸门,“外面路灯有光,就不要趁店里的灯了。”
  季鹤垂下眼皮,看见乔横林头低着,兴致不高的模样,扬声问:“怎么,你想去陪他?”
  乔横林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往季鹤的胳膊上歪头蹭了下,小声询问:“季鹤,我想、还想、睡,跟你……”
  “一句话你要拆成多少个字说,”季鹤不满地评价,“乔横林,你究竟有没有认真晨读?如果改不掉结巴,就不要跟我讲话。”
  被斥责的乔横林郁闷地撅嘴,哭丧着小脸不再吭声。他排在季鹤后面洗澡,水蒸气好似能把他脑袋熏空,厚着脸皮跑到卧室门口卖笑。
  门没上锁,他又像条小狗一样卧在床侧的凉席边,紧闭双眼佯装睡觉,避免被房间的主人驱逐。
  周日早上七点半,乔横林面对墙壁大声晨读,被练习书法的季鹤监督时,季君终于吊着乌青眼,脚步虚浮地走进店,将藤椅挪了个位置,噗通一声跌上去。
  季鹤略微顿笔,提醒出神的乔横林,“不要停下。”
  悬在书法纸上的光影碎成了瓣,侧目向窗,从未遭到隐蔽的窗户竟真添了颜色,尽管深秋的时节,枯绿的叶摇摆不定,似乎抵不住风。然而又十分有韧性地冲向清淡的日光,汲取来年开花的生命。
  桂树,被种上了。
  季鹤本身没有抱有季君能一夜栽种两颗成树的期望,略有讶异地扬眉。
  季君眼睛困得睁不开,却似乎能感受到别人情绪似的,嘟嘟囔囔地解释:“太重了,树太重了,搬不动。想了一晚上法子,早上五点、找了仨师傅,给我支上去了…..四百五,花了四百五,土是我自己填的…..小鹤啊,我这个月肯定不乱花钱了……”
  说话声渐渐减弱,伴随急促的呼吸和呼噜声,他刚絮叨完就睡着了。
  乔横林本来一脸正经地凑近藤椅上的季君,试图听到他最后几个字,被季鹤突然扫过来的眼神一吓,捏住本皮的小手颤抖不已,又赶紧念得很大声。
  “别读了。”季鹤却说。
  乔横林手指收紧,紧张地抬头,试图感知季鹤的情绪,以为他生气了。
  “到门口去,”季鹤轻声说,“去晒晒太阳吧。”
  乔横林动了动小脑筋,不明白季鹤什么意思,只是顺从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下台阶,坐在比较粗壮的那棵桂花树下。
  围栏是用转头砌起来的,上了灰水泥,高度不算高,乔横林坐上去,脚背抻直,脚尖还能勉强能碰到地面。
  他轻轻荡着小腿,在日光和阴影交错的空隙里打摆子。
  太阳还没完全露面,风晒不暖,吹得人晕乎乎的。
  乔横林打了个喷嚏,觉得浑身发凉,尤其是身后的两瓣屁股,他这会儿脚尖能碰到地了,兴奋地要跳下来。
  “季鹤、长高,我长高了!”
  没等他炫耀出去,感到一股粘连的力量沉在身上,害他狠狠摔了一跤。
  藤椅上的季君听到声,猛地睁眼,跟季鹤对视一眼,前后脚赶到店门口,看见狗啃屎姿势的乔横林,屁股上是没干的水泥,一抬头,豆大的泪水扑簌簌地砸了下来。
  季君放声大笑,指着围栏上两个陷下去的屁股印,“你看哈哈啊哈——”
  季鹤伸手拽住乔横林后腰的衣服,将人托起来后,眼疾手快地攥住乔横林宽松的裤腰,正因为吸了水泥而不停下坠着,稍不小心,剩下半个挺翘的屁股蛋子也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