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睡他们旁边上铺的男生早就被寝室连番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被乔横林的动作一激,直起身子抬脚踹了他们相连的床头铁架。
  “能不能睡觉?”
  季鹤先是感觉床铺猛地震动,随即听到那男生憋着火喊了句,乔横林似乎也要坐起来说什么,季鹤赶紧说。
  “乔横林,快睡吧。”
  乔横林半起的身子滞了滞,又缓慢地躺了下去,除了呼吸声重了些,也没什么别的表现。
  季鹤以为自己的安抚有效,实际上他所看不到、乔横林也永远不会对他施展的眼神,凶狠到陌生,那人再踹一脚,他就能跳过去撕咬干仗。
  但季鹤的话他要听,让他停就停,让他睡就睡。
  经过这段插曲,季鹤愈发睡不着,半夜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啜泣声,他心脏为此提了一下,扬起身子靠近上铺的木板。
  他本来以为一定是性格软弱的乔横林因为刚才被人说了一嘴而伤心着,季鹤这样的主观评判也没错,因为乔横林平时也是,虽然小错不断,但某种方面,听话到逆来顺受。
  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乔横林是需要被保护的、很容易委屈的、一刻也离不了人的。
  被他这样念着的乔横林,心大到早就发出轻轻的打鼾声,季鹤听见时也感觉很无语,嘴角忍不住撇了两下。
  他没有再刻意探索哭声出自哪里时,那人却不打自找,正是在他们上下铺旁边,刚才找事的男孩儿的下铺,正缩在被子里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鹤记得他的名字,刚到寝室乔横林跟别人打得热火朝天时问过他的名字,他嗓子黏黏糊糊地给出三个字,尤小勇,小勇,是勇敢的意思还是勇气的意思,不管哪个,都跟他现在胆小哭泣的模样大相径庭。
  季鹤不是多事的人,根本没有要安慰的意思,转了个身子强行闭眼,好让刚才紧张的心脏舒服一些。
  很快外面响起烦人的哨声,有巡查的教练在外面扯着嗓子叫门,喊大家起床。
  乔横林哼唧两声就爬了起来,视线跟昨天踹床架子的人对上。
  闹了矛盾,眼神自然应当微妙起来,可那人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维持一贯的吊儿郎当,没踩爬架,从上铺直接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乔横林虽然因为他害得季鹤说他而恼火,但他是不怎么记仇的小狗,看人家没表示特别的恶意,也将昨天的事抛诸脑后,笑嘻嘻地问季鹤自己叠的被子好不好。
  “不好,检查不会过关。”
  季鹤客观评价乔横林叠得很粗糙的小方块儿,不像是军训过的豆腐,像摔在地上软趴趴的毛豆腐。
  昨天教官示范过折叠方法,乔横林的小脑仁根本装不下,这下正犯愁,但犯愁的不止他一个,教官还在外面不停催促,瞧着马上就要进来检查,不会叠的人全心慌不已。
  除了季鹤叠得很齐整,他旁边,昨天晚上偷哭的尤小勇,在叠被子方面也展现出了一般男孩儿没有的细心和耐心,连被子角都努力折得方方正正。
  他的上铺洗漱回来,拿水杯要走,尤小勇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彭……彭湃,你的被子忘记叠了,一会儿……要检查的。”
  季鹤听到那人的名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长得瘦高,碎发被水湿了,趁得他的眉眼更加出挑,虽算不上凌厉,却很大气,大约也担得上澎湃这个名字。
  名字的确有意思,季鹤刚刚升起一丝好感,又在他对尤小勇说的那番话中破灭了。
  “哦,我不是忘记,我不会。”彭湃随意地答一句,又要走。
  尤小勇看起来小心翼翼,提醒道:“但是我听说……听说教练会把叠的被子扔到、扔到厕所里,不会再还——”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彭湃折了回来,表情非但没有惧怕和担忧,反倒是走到尤小勇的身边,打量了下他背后的“豆腐块儿”。
  “不然你帮我叠,”彭湃没开玩笑,随后把自己的散乱的被子扯下来,扔到尤小勇的床上,然后把尤小勇好看的被子轻轻一托,放在自己上铺,坏笑说,“好同学,不麻烦吧?”
  尤小勇被他这一番操作吓到目瞪口呆,良久才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小圆镜片眼镜,瘦小的身体在彭湃绝对优势的身高下,显得不能拒绝。
  他安慰自己是要跟同学打好关系,害怕地点点头,又腾出手去叠一床新的被子。
  彭湃不仅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一屁股坐在尤小勇的床上打哈欠,连监工都算不上合格。
  更糟糕的是,有了他这一出,其他叠不好被子的男生一窝蜂地赶过来,对尤小勇连连拜托哀求,他们的态度可比彭湃好得多,拒绝真说不过去,更何况,尤小勇根本不擅长拒绝。
  其实季鹤叠得被子比尤小勇的“慢工出细活”有效率得多,尽管他跟尤小勇的皮肤一样白净,但他长得可不好惹的多。
  个子又高,一幅冷脸,留长发也不知道什么特殊癖好,所以竟没人敢来让他帮下忙。
  可实话说,他们也不算想错,因为即便真的有人找他帮忙,季鹤也会毫不客气地拒绝,他跟尤小勇的脾性完全相反,不会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乔横林算是例外,他叠了几次叠不是,悄悄捏季鹤的小手指头,“季鹤,帮我。”
  “不用求一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