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但乔横林没有说话,他开始在柜子里翻腾,找了几件衣服胡乱塞进塑料袋里,又跪在床底捞出闲置已久的跑鞋。
  收拾完这些,他才站在季鹤面前,问:“你今天要睡这张床吗?”
  季鹤安静地望着他靠墙角放的那些袋子,摇摇头,没有回答乔横林的问题,反倒是问他:“你,装这些干什么?”
  “哦,”乔横林也坐在床尾,只是和季鹤相反的一侧,两人背对背,他的语气显得冷淡,“我打算参加集训,我要重新开始练长跑了。”
  季鹤眉眼一动,并没有反驳,只是说:“你想好了吗?”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问过,因为乔横林事事都找他商量,连早上穿什么颜色的袜子都恨不得征求季鹤的意见的他,现在私自做了这样大的决定,并用平淡的口吻通知了这件事。
  “想好了,”乔横林双手撑床,指节扣住褥子下面的铁片,“邱老师说他会给我垫付集训的费用,不着急我还,等我以后有时间打工,我再给他补上。”
  “去多久?”
  “两个半月,”乔横林答道,“之后有市赛,我可以拿这次成绩申请运动员证书。”
  “嗯,”季鹤没有理由阻止乔横林,他轻轻点头,“好。”
  “今天……”
  “我累了,要睡了。”
  乔横林褪掉洗掉色的睡裤,揪住被角的一端,十分随意地搭在自己肚皮上,他是侧着身子躺的,没有赶季鹤离开,也没有触碰到他,只是在小床上紧缩着,闭上眼睛,好像很快睡着了一样。
  过了十几分钟,乔横林能够感觉到床铺轻轻晃动了一下,他翻身平躺,小腿伸到床尾,放在那块温热的位置。
  早上起床,季鹤已经不在卧室里了,角落里杂乱的塑料袋被换成了行李箱,里面叠了许多短袖和外套,换洗的内裤用密封袋一个一个封好,袜子也是按照颜色摆放的。
  夹层是不透明的,但乔横林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他鬼使神差地拉开拉链,看见里面放了手机和用信封装好的钱,有零有整,很厚一沓,足够他三个月过得很潇洒。
  乔横林把信封从行李箱里抽出来,放在桌角,趁季鹤在厨房煮汤时,小心掀开帘子离开了。
  “别熬了,他走了。”
  季君朝厨房探头,在出神的季鹤身前摆手,季鹤抬头回应,忘了手里的汤匙,勺子掉进去,溅起冒泡的梨水。
  “怎么又烫着了?药膏呢,我给你找找。”
  “不用。”
  季鹤关了火,到卧室里看见被丢下的信封,乔横林完全没有动过要拿钱走的心思,所以他没有拨一拨钱,里面夹了一张照片,是乔横林最得意的一张,错位的合照。
  乔横林集训之后,白天不用到学校上课,晚上在集训的体育馆住宿,他突然就失去了联系。
  那天蹲在教室后方哭泣的女生,传闻她家里欠了高利贷还不上,被迫拍的不雅照抖落在三楼走廊的所有班级,有关她的种种猜测成为尖锐的恶意。
  她开始缺席课堂,联系方式打不通,家里的大门被泼了红漆。
  花名册被新来的教师划掉一个名字,空余的桌椅被搬到仓库堆放杂物,她像阴暗里的浮灰,光照不到,就没人会在意。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季鹤却总是在午后的体育课想起她,却并不埋怨因此跟乔横林产生的误会。
  季鹤知道错处都归咎自己,他不应该把乔横林想得过于卑劣,也没有及时道歉和解释,他甚至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主动一步,乔横林一定会很快原谅自己。
  但季鹤却没有这么做。
  又快要放假了,季鹤手里的钢笔笔尖悬空,蓄出的墨将落不落,他被窗外热烈的阳光刺到了眼睛,蝉声也无比响亮,听得人心里烦。
  乔横林大概走了一个半月,在操场遇到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彭湃,他停球跑过来,说了会儿话后,突然把手机掏出来。
  “你知道吧,乔横林谈恋爱了。”
  季鹤木然地站着,摇头说不知道。
  “给你看,”彭湃翻出手机相册,是乔横林跟一个女生同撑一把太阳伞的照片,“那天我碰到了,还威胁他下次遇见你,一定告状。他就说你知道。”
  伞面压得很低,露出可爱的小狗花纹,尽管遮住了两人的上半张脸,但季鹤认出来,那个女生是来过店里的短发女孩儿,给乔横林送过蛋糕和电影票,也许,她早就喜欢乔横林。
  季鹤再次摇头,认真地说:“我不知道。”
  “那肯定是他唬我,”彭湃说,狡黠地笑了,“不过他肯定谈了,不然你看他黑成那个熊样子了,平时哪撑过遮阳伞?”
  “我不知道,他没有给我来短信。”
  季鹤生硬地回复,他用力摇头,没有跟彭湃道别,转身离开了。
  下午季鹤请了假,班主任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中暑,让他喝了藿香正气水后赶紧回家休息。
  季鹤回店里时,碰到同样往回赶的季君,自从上次回来,季君已经很少在季鹤在家时外出,他行色匆匆地从巷尾走到店门口,把手里的包扔地上,开始往卷闸门上插钥匙。
  季鹤没有刻意蹑手蹑脚,但直到他走到季君的身边,也没有被发觉,季鹤拎起地上的塑料袋,里面的药瓶磕磕碰碰地撞出响声。
  季君猛地回头,一把抢过来,钻进店里,生气地质问季鹤:“你怎么随便拿人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