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竟把这等脏邪小儿放了进来,凡胎肉身果真不中用。”
  明宵的声音沉沉在身后响起,和慈如古钟,却又幽寒如深窟,季凌纾顿然竖起浑身寒毛,警惕地回过头去。
  随之印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不禁怔愣在了原地。
  明明刚刚他从上方跃下时还看到明宵身边是空荡荡的一片,此刻置身于此中时,却能看见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金台银楼。
  概其巍峨之状,恐不亚于传言中神仙所居的白玉京。
  而在这些琼楼玉宇之中,最为耀眼的则是居于正中央的一座祭台,季凌纾不知该如何形容看到那座形如炼炉的祭台时的感受,入眼的是满目辉煌,留在心间的却是无尽荒凉。
  “此处便是信仰皈依之处,神雾诞生之源。”
  明宵星君背着双手缓缓踱来,衣裾在他脚下荡开一朵朵日照雪顶般的金浪,此刻的他对待季凌纾并未像在敬灵祭上那般显露出杀意,反倒竟宽宏平和地朝他介绍起这白玉京来。
  “……”
  季凌纾的额角滴落下一滴冷汗。
  刚刚过去的数十秒里,他并非什么也没干,干站着听柴荣废话。
  相反,在柴荣那不足二十字的短短一句话的期间,他的剑已经出鞘过上百次。
  其中至少四次斩断了柴荣的脖颈,十多次刺入了柴荣的心脏,不少于二十次剖开他的胸膛,而削断他双臂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可无论他如何动作,在血滴溅到他脸上之前,他和柴荣都会回归于此刻的状态,安然无事地矗立于那高耸的祭台之下。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季凌纾发红的掌心却不会骗人,那是他在短时间内多次爆发出剑留下的痕迹。
  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重演了一百来次,季凌纾还是没能看清柴荣做了什么。
  是因为在这片白玉京里为天道所庇护的圣神注定杀不死吗?
  那要把柴荣拽出这片怪异的界域试试看吗?
  季凌纾不停地思考着对策,明宵星君只是淡然忽视他眼底深恶痛绝的杀意,悠悠注视着那祭台道:
  “你知道吗,那是属于注春玉神的位置。”
  季凌纾的思绪被骤然打断,他脱口而出道:
  “别再用那恶心的名字叫我师尊!”
  “恶心?”
  明宵星君平和地笑了起来,
  “那是江御生来便该肩负的责任,他只顾与你快活逍遥,却置这天地万物于不顾,我替他周转了这么多年,他却依旧执迷不悟,真让人觉得寒心啊。”
  “什么责任,什么逍遥快活,你简直满嘴荒唐,我师尊道心清明一生向善,容不得你这般诋毁污蔑。”
  “他在世间的乐善好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明宵难以察觉地冷嗤一声,
  “你看那祭坛已经荒芜了快千年,早已生不出新的神雾,若不是有我支撑周转,这被神抛弃的地方早就该变成一片废墟了。”
  “……你说什么?生不出新的神雾…?别搞笑了,你可是从来没停止过剥削民间的信仰,每年每天每日每夜向你献祭的人有那么多,你夺走了那么多的贡品……你却说没有新的神雾?”
  “旧物换新物,东墙补西墙罢了,”明宵星君风轻云淡道,“我曾向信徒索要过孕育的能力,可惜人类的繁衍和为这天地孕育新生和希望终究不同。春天无法到达之地,注定不会有生机。”
  季凌纾心底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反感:“所以你其实根本不是要我师尊和你一起成为圣神,你只是想要他来当新的祭坛……”
  “为天地之炉鼎,应是他的荣幸。”
  明宵的语气依旧平和而悲悯,
  “我成圣后终于才看得清楚,江御和我,和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身上有那抛弃了这天地的古神的偏爱,也只有他能为这世间注入新的生机。我会将那些信徒奉上的孕育繁衍的能力垂赐于他,只要注春玉神归位,从此往后甚至无需活祭,只需交春于他这尊炉鼎便能为这天下供上源源不断的盎然春意…………”
  圣神看似怜爱众生的话语以一口血污作了结。
  明宵星君抬手轻抚自己唇角的血丝,看向季凌纾的目光愈发森寒起来。
  “我要杀了你这疯子。”
  季凌纾将附着了堕薮的双手捏得咔咔作响,虽然依旧没弄清明宵星君的能力,但至少刚刚他这充满怒意的一拳成功对这圣神造成了伤害。
  “看来我与你这浊物说的太多了。”
  明宵星君圣指一抚,被堕薮蚕食掉半边的下颌又恢复了原状,与此同时整片白玉京如云雾般骤然散去,归于明宵星君脚下,竟汇聚成了一方巨大的无极黑白阵。
  季凌纾被置于阴仪之内,星君则端立于阳极鱼眼之中。
  “故弄玄虚。”
  季凌纾冷哼一声,确认此阵并非明宵星君此前擅用的天罚那般充满攻击性后,毫不犹豫地将全力都用于进攻,挑剑攻向柴荣。
  “你……”
  柴荣无可否认,他有一瞬的出神。
  因为在这一刻他仿佛看见季凌纾的身影和江御宛然重合,记忆被拉回到他成圣前与江御的无数次对弈之中,那时江御便已发明了此式,速度和力度远不如现如今的成熟,但却足以逼得他投剑认输。
  真是……教出来了个棘手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