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他是我的家奴,我们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年少时长信侯还是相府门客时,曾得罪于我,我那时便想惩治他,奈何有父亲百般阻拦。这一次长信侯反叛被捕,我觉得是报复的好机会,故而命令阿六潜入牢狱刺杀。我自小熟读大秦律法,知道反叛会处以极刑,所以才想趁着这最后机会出口恶气。”
  早在东城门失败被捕时,吕崇言便在心里做好了打算,时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相府,他只有揽下所有事情,才不会牵连父亲。
  熊启和熊汴自然不会信他这番说辞,二人手指同时有节奏地轻叩着案几,均都直勾勾盯着吕崇言。
  不过,吕崇言自小受父亲影响,也见惯了那些臣子对父亲毕恭毕敬的样子,面对两人气势上的压迫,他并不惧怕。
  “别听这孩子瞎说。”不远处牢房内的嫪毐起身,走到牢房门口,把玩着上面的铁锁,语气漫不经心:“我可没有得罪过吕崇言,那个死士就是替吕不韦办事的,我曾是相府门客,而今落难,高高在上的吕相自然害怕被我牵连。不过,他也是越老越愚蠢了,这种时候搞刺杀,不仅会激怒我,还会落下把柄,真是糊涂。”
  听到嫪毐说自己父亲愚蠢,吕崇言猛然转身,怒目瞪视着那似笑非笑的人。
  “莫要胡说八道,阿六就是我指使的。你年纪大了,可能不记得曾得罪过我,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你当年与另一名门客偷偷言语侮辱我母亲,别以为没人知道,我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提及这事,嫪毐倒是想起来了,他当年确实与旁人谈论过吕不韦正妻的身材。
  “你这孩子,当年我们明明是赞誉你母亲身段好,曲线优美,怎能算是侮辱呢。”
  那略带调侃的言语,让吕崇言彻底怒了,他涨红着一张脸,欲要冲过去。抬脚拖动脚上铁链,周围狱卒很快反应过来,上前钳制住他的双臂,迫使他重新面对昌平君与昌文君。
  熊启性子一向耿直,听不得嫪毐那些油腻语调,他不耐呵斥:“行了,长信侯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处境吧。”
  嫪毐识趣闭上了嘴,想到死期将至,他的心情顷刻跌落谷底,方才因为吕崇言被抓的那丝愉悦消失殆尽。
  吕崇言挣扎无果,自己反倒气到大口喘气。
  熊汴睨了他一眼,终于开了口:“相府死士都是吕相豢养的,你说他是你的家奴,可有凭证?”
  吕崇言老实摇头,“没有… … 不过,相府以及邻里都知道我与阿六一起长大,当年阿六被我父亲捡回家,便与我住在一处院子,日常负责护卫我的安全。”
  熊汴不依不饶:“你是相府长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相府,你说此事与相府没有关系,皆是你一人所为,又有什么实质性证据?仅凭你一人之言是无法作为证据的。阿六刺杀目的明确,更是亲手剜掉自己有刺青的皮肉,可见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止是平常寻仇那么简单。”
  听到阿六曾亲手剜掉身上的刺青,吕崇言呼吸一滞,他若知晓阿六会冒险行刺,那日绝不会与他说起长信侯曾言语侮辱母亲之事,更不会命令他务必杀掉长信侯。两个弟弟年幼,与他不亲近,只有阿六是真心待他的,他也从不曾把阿六当做死士看待。
  他回头看了一眼牢房里剩余的七名死士,固执道:“他们和阿六都是我院子里的,平时也只听我差遣,抢夺阿六的尸身是出于义气,无关其他。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大可以去查找证据,我句句属实。”
  熊启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挥手让狱卒将吕崇言关进牢房。
  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牢狱拐角处,吕崇言一脸莫名,不明白他们二人为何突然终止审问。
  走出牢狱,一股冷风迎面而来。
  熊汴搓搓干燥大掌,好奇问:“为何不审了?”
  “没用的,他铁了心扛下所有,我们审到天亮也无用,明日去相府一趟,先看看吕不韦的态度。”
  熊启说着快步走向候在牢狱外的服车。
  第124章 双方较量
  天色渐亮, 天边隐隐泛着金黄,看得出来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但吕不韦的内心仍旧阴霾愁闷,昨夜得知长子被捕, 他忧心忡忡再无睡意, 一直睁着双目静坐到天亮, 眼珠充血,疲惫不堪。培养长子多年, 在决定放弃的那一刻,他除了痛心,更多的是失望, 失望长子的愚蠢鲁莽。
  侍奉的家奴,早早捧着盛满水的青铜鉴, 来到正屋门口。
  两名家奴无声对望一眼,其中一人腾出手, 屈指轻扣了两下房门。
  叩门声致使吕不韦猛然回过神,他轻轻按了按酸涩的眼睛,撑着案几勉强站起身。双脚早已麻木冰凉, 他用力跺了几下脚, 待有所缓解后,开口道:“进来。”
  房门应声而开, 两名家奴如往常一般,将清水与布巾捧到吕不韦面前。
  吕不韦卷起袖子, 简单洗漱,手中布巾刚递还给家奴, 外面便传来一阵慌乱脚步声, 紧接着家宰那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主公,昌平君和昌文君来了, 此时正在前厅等着。”
  “来便来了,这般慌张作甚!”
  吕不韦说着,抬起双臂,示意家奴为自己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