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可我生在人堆中,又如何不受他人的影响呢?这就像是从杂草丛中走过,一个两个的人走过不算什么,走的人多了就成为了路;一两句闲言碎语不算什么,说的人多了就能传出谣言......”
  秋时稔摸着楚韵脑袋的手缓缓下移,她单手捧起楚韵的脸庞,拇指轻轻来回抚摸,楚韵看到秋时稔的脸是笑着的,可她的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我当初说没有你勇敢,是真心的。”
  可怕的不是闲言碎语,而是被他人自发地当成异类排斥在外,她会窒息的。
  也许是楚韵,就不会害怕吧,是她的话,说不定她自己就能为自己闯出另一条道路来。
  她不羡慕,也不会憧憬,因为她知道自己远没有楚韵坚强。
  “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家的事情吧?”
  “欸?”
  秋时稔勾了勾嘴角,“我自小和爹爹生活,我的娘,据他说,是某家的小姐,因仰慕他的才华与他私奔,他们度过了一段很甜蜜的日子,然后生下我后,娘被家丁找到,经历一番痛彻心扉,哭得肝肠寸断的娘不得不跟着家丁回府,自此我爹和娘亲再也见不到面,生生别离。”
  “才子与佳人的故事,很浪漫吧?”
  “......”好像有哪里有点微妙,不过她不好说。
  “可在某一天,我意外地得知,娘其实不是被家丁带走的,她是难以忍受和爹继续过这种清贫的日子,而那时候又怀着我,才不得不生下我再逃走......她一位娇养着的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如何能忍受得了如那寻常妇人那般洗手作羹汤,做农活,穿粗布麻衣呢?曾经的诗情画意郎情妾意,不过化为家长里短,一地鸡毛。”
  楚韵听着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难怪了,平日里也不曾见阿姐看过什么书,可她的文采她的学识,楚韵很清楚比自己高许多,家中也有一书柜的书,不过她看到过阿姐拿着书去垫过桌腿,还说没柴火烧了就拿书去烧......
  阿姐的曾经也很不容易啊。
  “根本不是他口中的棒打鸳鸯,佳偶天成苦被拆散......”所有的说辞,不过是为了挽回他的面子显得他多能耐而已。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这些年过得没有你想的那么辛苦。”
  只不过家里没几个铜板,都被他拿去买酒喝的时候,一喝醉了就骂她拖油瓶,赔钱货,怎么舒坦怎么讥讽怒叱,文人的尖酸刻薄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只不过是醉醺醺的他会在天黑的时候把她赶出家门,把她关在外面关上一夜,无论她怎么哭喊,也不会开门,也令小小的她怀疑过自己为什么会被生下来,又为何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清醒的时候,总是把那个她不曾见过一面的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可她渐渐地知道了那不过他为了最后衬托自己的手段,凸显他的才气能耐,使得娘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还总是要跟她讲他们爱得多么矢志不渝;可喝醉的时候,却极尽贬低之词羞辱折损他曾经的爱人,也连她一起贬损......
  什么女子的天就是男子,一个女子的幸福都依托在男子的身上,时刻要她牢记女诫女德,日复一日地将她规训在一个方框里,她的天地好像也越变越小。
  郁郁不得志,终日酗酒很快就拖垮了他的身体,直至在病榻上,在弥留之际,回光返照之时,她的父亲好像变回了曾经会握住她的手一笔一画教她练毛笔字的那个,看到她写出一个字就开心得不得了的,会带着她念书的,她记忆久远中的才子。
  “都过去了。”
  被框在一方天地里的她,那高高围住她的墙,有人爬了上去,她探出一个脑袋,笑着向她跳下来。
  第145章
  也因此,她对曾经倾心过却又辜负她的男子没有想象中的怨恨,他确实不是好人,也该骂,可她多少又能理解一点对方为何如此。
  可能当初他接近她,说不定是不是因为听到她爹吹嘘的事情,他也跟她一样幻想过,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会被那家的小姐认回去了呢?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了呢?
  毕竟她们血脉相连,是骨肉至亲不是吗?
  当痛苦的时候,觉得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拿出娘在这个家唯一留下的那根簪子看,盼望着某一天她会来找她,或是因为她戴在头上的这根簪子来认出她......
  她一直心存幻想,把那根簪子当成苦难中的慰藉,直至父亲重病缠身,那个满口说疼她爱她的人,对她忽冷忽热甚至很少找她的时候,直到父亲去世,她举目无亲孤立无援之时,她的白日梦方才醒了。
  “也别一直说我的事情,说来说去也就是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秋时稔嘴角扯了扯,“你此前确实在考虑家中的田该如何用,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吗?”
  楚韵本就比一般的孩童启蒙晚,既然要念书,她也只能奋起直追,如何还有精力去耕田劳作?那么,是她去帮忙吗?
  不过她也没有耕过地种粮食,家中也只是种了一点青菜吃,应该也能触类旁通吧?
  “啊,我想了想,我现在光是读书追赶学堂中的学子们都挺费力的,这念书起早去学堂,快晚上了才回家,哪里能抽.出时间去种地呢?”楚韵不知道秋时稔心中所想,幽幽叹息一声,“可我也不想荒废了这块地,打算和别人约定租给别人来种植打理,能顺利租出去约好分成的话,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