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释怀也只有一瞬间。
  他依旧受不了司玉被别人抱在怀里的模样。
  残活过冬日的黄叶,被风卷下时,沈确转身离开。
  “沈确。”
  贺云将司玉送入车内,大步跟上停车场另一端的沈确。
  沈确昂头叹了口气,侧过头道:“贺云,你脑子不清楚发疯,也别当着我爸的面。”
  贺云嗤笑一声。
  “你要心里真有你父亲,就不会在他忌日跟两个男人上床。”
  沈确身体一僵。
  “我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但是……”
  贺云十指的骨头被捏得咔咔作响,可这依旧无法将他在沈宅客厅看到的景象剔除。
  不是三个恶心至极的男人,而是另外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
  “不要把你的龌龊,加注到他身上。”
  一人穿着哈德林公学的白衬衫校服,一人穿着司玉未拍摄、只有定妆照的红色古装戏服。
  贺云感到恶心,不敢想象如果是司玉看到……
  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沈确,你对司玉的喜欢,真是廉价,无论谁来,都可以顶替的廉价。”
  此话一出,沈确转过身,死死盯着贺云。
  “首先,我爱司玉,不是喜欢。”沈确逼近贺云,“其次,廉价?”
  贺云看着他,不甘示弱。
  “我的爱廉价?”沈确笑起来,抬手指向山上的墓碑,“如果不是我爱他,那么,躺在那儿的,就不会是我父亲……”
  贺云似乎预感到沈确要说什么,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就会是他。”
  *
  沈确:“怎么了?不想回学校吗?”
  司玉:“嗯,不想走,但沈叔叔都安排好了。”
  沈确:“我也舍不得你走。”
  司玉:“可是,沈叔叔……”
  沈确:“他是怕你坐车无聊,才让直升机过来。大不了,我就让他先回去咯,过两天,我再开车送你。”
  司玉:“好耶!又可以多玩几天咯!谢谢哥!”
  *
  “本该登上那架直升机的人是他!”
  沈确冲到贺云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双目通红,青筋凸起。
  “是我舍不得他!是我想跟他待在一起!所以,死在直升机里的人,才成了我爸!”
  沈确猛地推开贺云,胸腔因怒火还在不停起伏。
  “你说我的爱廉价?这就是「廉价」吗?!”
  沈确的爱,只有在司玉不爱他时,才会廉价。
  -
  贺云坐在埃莉诺卧室外的沙发上,一遍遍看着司玉有关沈确的采访。
  “嗯,认识很久啦!算是世交,但因为我在江城长大,16岁才到京港,才和哥……沈总认识。”
  贺云看着18岁的司玉说错称呼时,挠了挠头,随即,撕开手中粉丝提问kt板上的下个问题。
  “像什么关系?嗯……手足。支撑彼此、成就彼此的手足。”
  司玉视线看向镜头外,琥珀色双眼亮了起来。
  “下一个问题,甜心玉拍摄《竖琴少年》的契机是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契机,就是沈总看到了这个本子,就连tk公司,都是在签合约,发现我还是「独立演员」的时候创立的。”
  司玉说得真诚,但弹幕却不这么想:
  【好会秀】
  【好会秀】
  【这就是撒娇宝宝最好命吗?飞机游艇大公司】
  【磕晕我了,这什么霸总文学】
  【麻薯离婚第三年前来打卡】
  【实际上:没有啦!就是我老公觉得这个角色适合我,就买了剧本,弄了个公司让我拍戏啦!】
  【被暗戳戳恩爱秀了一脸】
  【果然是二十一世纪第一初恋啊】
  ……
  贺云关掉了弹幕。
  采访后期适时放了段《竖琴少年》的混剪:
  中世纪玫瑰花园中,司玉纤长十指轻抚象牙白竖琴琴弦,白色长袍的衣摆被玫瑰花露沾湿;
  飘着玫瑰花瓣的温泉池边,司玉单腿盘起,一条腿垂落热气袅袅池水中,怀抱金色里拉琴,低头弹奏;
  铺满玫瑰花瓣的石阶上,司玉赤脚拾阶而上,白皙的脚掌和脚踝都蹭上了艳红的玫瑰汁。
  ……
  贺云看过这部电影,在他遇见司玉后的第一个晚上。
  司玉扮演的角色不会说话,也没有名字,只是被人唤作 the harp boy「竖琴男孩」。
  他自幼生长于伊甸园,如同被困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却没有乐佩对自由的向往和决心,直到伊甸园被摧毁,才不得已离开。
  他踏上的旅程并不算惊心动魄,却皆是暗示他的自我成长;从依附竖琴「告诉」他方向和选择的懵懂少年,成长为自主思考的the boy。
  竖琴消失在他的旅程中,他独自走向荆棘玫瑰盛开的未知迷雾。
  “……嗯,他说很像我。”司玉笑得像阳光下眯眼的小猫,“或者说,我很像the harp boy.”
  贺云看着司玉,觉得沈确当年或许没有说错。
  他从司玉16岁的拍摄花絮,看到17岁采访,再到18岁、19岁……
  司玉就像是那个生长在象牙塔中的少年,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好似不设防,全然相信在他面前的人或事物。
  而沈确,就是那架竖琴,指引着他该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