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幕 刺骨魔IV
  利奥偏过头,兜帽迎风卷落,阴影消散,露出飞舞褐发下的一双眼眸,略显暗淡的瞳仁深处摇曳些许橘黄色彩,在黑暗中尤为明亮,犹如灰烬堆砌残余的一丝焰光。
  微弱却瞩目。
  这一刻,他握紧海纳,迎向危机,泛白的指节仿佛要抓住黑暗中的光。
  某种冲动从心底涌现,转瞬即逝。
  “...”
  千钧一发,一些记忆中的光影和声音掠过视野,梦幻而短暂,让他分不清永恒与瞬间的界限。
  窗外是漫天冰雪和皑皑雪山,眼前是崇高耀眼的王座,头顶是魏丽的水晶塔灯,脚下是王座前的台阶伸出的鲜红不染的华美地毯,两侧有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大厅中央的他,以及他手中绽放光芒的黄昏之戒。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见证者。
  见证传奇,见证历史的诞生,见证这永恒的一瞬。
  他的意识好像回到首次戴上黄昏之戒的时间点,皮肤触及戒身的瞬间,无数种古老的语言异口同声,庄严肃穆地在耳边回响。
  “我们高于危岩,俯瞰繁盛的帝国,
  我们引导黑夜,尾随黎明,
  我们记载尚未撰写的书籍,
  我们见过命运门帷之外的景色,
  我们觉醒在黄昏,
  注视阴影,
  渴望超越。”
  雷鸣般的颤栗从指间迸发,黄昏之戒的光纹如春醒的枝叶般向外舒展,沿着利奥的手臂延伸,镌刻繁奥而流淌光芒的神圣帝国文字。
  纷乱的雨水被他周身的光芒拦在外面,甚至无法触及他的灰袍。
  大厅的他低头看向指尖的光芒。
  街道的他低头看向指尖的光芒。
  无法言说的,跨越两个时间点的两个光景,在此刻似乎重合在一起。
  随即,静止的时间开始流动。
  利奥的意识从记忆的水面浮现,他回过神来,双眼仿佛两团燃烧的漩涡,强大的威能不断溢出,令因雨水沉积而潮湿的街道顷刻间干燥起来。
  他察觉到自己对黄昏之戒的掌握更进一步。
  寒风呼啸,狰狞的黑影近在咫尺。
  “如果黄昏与黎明——”
  突然间,利奥的耳边荡起熟悉的涟漪,声音温柔优雅。
  他的眼睛微微上移,接近眼睑。
  仿佛要将黑暗化为灰烬的烈焰从利奥的指尖点燃,黄昏般的色彩熊熊燃烧,夹杂深邃的蓝芒,硬碰硬地正面撞向钉骨魔甩来的巨臂。
  光影交错,一触即发。
  轰!!
  强劲的冲击随漫天的火星向四周激荡,利奥身上的灰袍甩至半空中,钉骨魔脚下的地面爆裂成坑,略微融化的狰狞身躯散着灰烟和余焰震飞出去,仿佛跃出海面的巨鲸,庞大黑影在纷乱的雨丝间悍然撞碎街道左侧的商会建筑和墙壁。
  轰轰。
  数次裂响由近及远,放眼望去,恐怖的窟窿和粉碎痕迹足足贯穿两条街道,淅沥的雨水糅合泥沙,很快将地面的缺陷填上。
  钉骨魔暂时被击退至远处,剩下的刺骨魔和棘鬼盯紧手臂闪烁烈焰的利奥,被水淋湿的身躯和铠甲微微晃动,朝着身后的黑暗小心谨慎地挪动脚步。
  无论如何,敌人表露出的实力超出预计。
  而在利奥这边,他终于听清黄昏之戒来到身边时的那段话。
  “如果黄昏与黎明都被你拥有,你一定能承担起神圣帝国的未来。”
  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当这两种天赋力量同时发挥威能之时,神明也无法预测那究竟有多么强大。”
  作为神圣帝国至高物件的“第十黎明”会赋予拥有者“黎明”天赋,这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宿命。
  同样的,作为神圣帝国至高物件的“黄昏之戒”会赋予拥有者“黄昏”天赋,这也能改变一个人的宿命。
  在这片大陆中,天赋意味着太多。
  亲和元素,沟通兽灵,强化精神,可视灵魂,大陆中有各种各样拥有天赋的,未来会成为能力者的人类。
  他们中的大部分成为法师,学习研究大陆正统的魔法学。
  少部分的天赋会更进一步,成为闻名帝国甚至大陆的传奇之人,比如瑟薇塔帝国的星守骑士们。
  当然,也有藏身市野,默默无闻的人。
  他们始终是没有天赋的芸芸众生无法触及的云端,因为在绝大部分人的认知中,天赋是命运和神明给予的,凡人无力争取。
  而黄昏与黎明,无疑是大陆最顶尖的天赋,也是神圣帝国有史以来,神明所授予的,最有效地改变人之命运的两种措施。
  不计其数的魔法经验从黄昏之戒的光纹灌注至利奥的意识中,他能清楚地体会到,在黄昏之戒内的每一种语言都代表一位真正的魔法大师,记载过或超越历史的传奇之人。
  黄昏的传承看似永恒,实则短暂。
  “...”
  雨水重新笼罩街道,利奥消去手臂的烈焰和光纹,掠过光辉的眼睛转动着,将视线移向前方最近的一只棘鬼。
  “Sou。”
  他吐出咒语,一些微弱的冰霜威能从身后的虚空中涌出,在半空穿梭的瞬间化为锋利的锥刺,划破骤雨和寒风,尖啸着命中那只被盯上的棘鬼。
  叮叮。
  这些冰锥在碰撞间碎裂,棘鬼晃了晃躯体,表面的坚固铠甲被擦出一些明显的划痕。
  看似没有什么效果,但如果索尼雅在场,她必定会为利奥对低阶法术的运用震惊不已。单从这种的法术的运用上,他已经实现用技巧倍增威力的效果。
  之所以无法对棘鬼造成实质性的损失,终究是因为利奥为这种法术提供的魔力过少。
  棘鬼的眼睛放大又收缩,它盯着街道中央的利奥,升起怀疑和厌恶的躁动。
  它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一连串的骨刺接连射出,这些骨刺威力极大,在梅尔维斯之夜的街道利奥已经领教过,连莎莎的法术都难以抵挡。
  “Sou。”
  接着,利奥眼中的橘黄光芒涌现,手中的黄昏之戒亦熠熠发光,他运用同样的咒语,这次却有黄昏之戒供给魔力,难以想象的冰霜威能从身后喷薄而出,周围的雨水直接在半空中冻结成晶莹的冰珠。
  可怕的寒霜席卷街道,墙壁地面接连蔓延肉眼可见的冰层,一股来自利奥身后的严寒从雨中呈现并不断蔓延。
  很快,几根透明的冰锥悄无声息地击碎飞来的骨刺,在棘鬼还未察觉到的瞬间刺穿它的铠甲,洞穿它的血肉,破开几处窟窿,从背后穿出。
  下一刻,细密的冰霜从它的伤口出蔓延而出,将它的半截躯体冻结,固定在冰冷的砖地上。
  “...”
  利奥眯了眯眼睛,棘鬼被冻结的半截躯体瞬间爆裂开来,冰冷的碎块洒满光滑的砖地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实质性的改变,因为一过程他并未动用圣烬之力,单纯以法术和黄昏之戒的力量杀死了棘鬼。
  显而易见,这也意味着并非只有猎魔人才能彻底击溃污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