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月儿。”温柔的呼唤从背后传来。
  倾月下意识地转头,就被一颗剥好壳的糖炒栗子塞了满嘴,脸颊被迫微微鼓起,像只进食的小仓鼠。
  “好吃吗?”手里捧着一包糖炒栗子的男子眉眼宠溺地凝视着她。
  香甜软糯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倾月笑眼弯弯:“好次。”
  “先将嘴里东西咽下再说话。”
  被心上人口齿不清的可爱模样逗笑,男子清冷的眉眼间蔓开层层暖意,宛若冰雪消融的春景,直看呆了眼前春心萌动的小姑娘。
  修长的指尖带着一股凉意从唇角擦过,瞬间将陷入蓝颜美色的小姑娘惊醒。
  她吓得退后一小步,小脸儿已然红似天边的晚霞。
  “闻……闻闯,你……”
  有心想质问男子从哪儿学来的坏招式,可受用的小心肝却如论如何都要拉住嘴巴,不让它胡乱说话。
  最后‘你’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小姑娘只能气鼓鼓地放弃质问,可那双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杏眼还是不住地落在身边人身上。
  “生气了?”发觉小姑娘怒了,闻闯立即收敛起略显外露的情绪,又恢复了从前的冷峻模样。
  “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心下一跳,手下意识地就拉住对方的胳膊。
  顶着闻闯不明所以的目光,倾月挠了挠脸,不是很自在地解释道:“你这样挺好的……笑起来好看,以后记得多笑笑。”
  “好。”又是一个让她险些窒息的宠溺微笑。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嗯。”
  今日是上元节,各处张灯结彩,大办灯会。
  “听说花灯会上还有人专门出来杂耍卖艺,我想……闻闯?”
  脸上的笑容凝固,兔子花灯不知何时脱手落地,豆大的灯火忽地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闻闯。”
  相伴身侧的人不见了踪影,四周嘈杂的人声逐渐远去,倾月慌张无措,突然拼命地四处寻找。
  “闻闯?”
  “闻闯你在哪里?”
  “你别跟我开玩笑,我不喜欢这样。”
  “闻闯!”
  远处似乎有道朦胧光影,莫名的直觉提醒她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倾月脸上一喜,连忙快跑过去。
  近了,逐渐近了。
  如冷锋利剑般挺拔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华贵非常的墨色玄衣铺展身后,少了分记忆中的暖意,更添了几分厚重的冷寒。
  追逐的脚步逐渐停下了。
  喜意再次化作失落,缓缓从变得苍白的小脸上消失。
  “闻闯……”
  好陌生,她是不是追错了人?
  双目猛地睁开,床帐顶端的粉金蝴蝶纹映入眼帘。
  “是梦啊。”单手撑起不断叫嚣着疲惫酸软的身躯,无力地靠坐在床柱上,冷汗沿着脸颊滑落。
  算了下时间,居然才睡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天都还未亮。”
  倾月叹了口气,挣扎着爬起身,简单套上身衣服后便出门练剑。
  师尊说她基础不牢,修为又涨得太快,需得好好打磨夯实。
  所以从小秋实秘境回来后,她便停了日常的灵气修炼,转而习起了剑法基础,日日均得晨起练剑,不可懈怠。
  倾月立于一座崖壁之前,一丝不苟地挥舞长剑,不断地重复练习内基础剑诀的几道招式,哪怕昨日才练完的四肢仍一阵阵酸疼,都不能动摇她分毫。
  她一开始连日挥千下都做不到,如今已然能轻松日挥五千。
  这些均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成果。
  不过还远远不够,依照师尊的要求,她需得练到能在一个时辰内日挥万下,方算基础初成。
  从早到晚,倾月一直坚持到五千八百下,才彻底脱了力。
  双腿软得跟面条一样,险些站立不住,双手更是一直颤抖,差点连剑都握不稳。
  但倾月不敢脱手,犹记得第一次忍不住让手中之剑落地之后,她被师尊教训得有多惨。
  至今为止,师尊那时的话还在她耳边盘旋不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当一位剑修手中没了剑,那必定是其陨落之时,故而切记,无论如何,都不可松开手中之剑!”
  昨夜里没睡好,今日又练了一天剑,倾月累得想就地躺下。
  可是还不行,她还得去寻师尊学习炼丹术。
  静羽给倾月指定了个时间规划,从晨起到日落前,是她练剑的时辰,日落之后,则是学习炼丹术,绘符术与一些修士通用法术的时间。
  以七日为循环,三日炼丹,两日绘符,两日学法术,安排得明明白白。
  面对如此密集的学习时间,可想而知倾月的休息时间被压榨得多么厉害。
  还好灵气作用广大,只需夜间就寝前打坐一个时辰,便可将大部分疲惫消除,加速精力恢复。
  “来了。”静羽早早就在药房内等待。
  他身前的丹炉里又不知在练制何药,丝丝缕缕甜香弥漫开来,萦绕在倾月鼻尖,引得她体/内神火蠢蠢欲动。
  “师尊在练制什么丹药?”不懂就问是为人弟子的本分。
  “养灵丹。”静羽道:“可用来蕴养天下万灵。”
  “这么厉害?”倾月讶异。
  “只是名头好听罢了,为师所练这种,不过残次赝品,其效用还不如真品的万分之一。”
  倾月惊叹,忍不住猜想真正的养灵丹究竟有多么强大。
  师徒言谈间,丹药成熟,静羽熟练地掐了个收丹决,将练制成功的三枚丹药收入玉瓶之内。
  “坐下吧,今日为师便叫你学习如何练制这赝品养灵丹。”
  说起赝品,静羽神色恹恹,似乎不大感兴趣,完全就将其当成一种给小徒儿练手的工具。
  结束今日学习,倾月正想起身告退,就被静羽叫住。
  “明日宗门有客来访,你练剑且停一日,随为师一同去迎接贵客。”
  “是。”
  贵客,也不知来者何人。
  原是八音阁与天青派两大宗门来访。
  “欢迎诸位道友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莫怪。”逆剑山门前,静羽与另一位金丹同门一起迎接两大宗门的访客。
  他所负责的是天青派来客,入眼望去全是男修,当真无一女修踪迹。
  “哈哈哈……静羽,许久不见,你最近修为可有所精进?老夫可是迫不及待想与你战上一场。”天青派中迈出一位身披青色麻衣,发须皆白的魁梧大汉。
  他豪迈大笑,声如洪钟,阵阵敲打在人耳膜上,连着心房都跟着震动。
  “莫要一来就欺负我徒儿。”
  静羽脸色微黑,抬手一挥,倾月顿觉全身一松,那种仿佛被巨石压迫身上的感觉消失无踪。
  “嘿嘿,老夫这不是见才心喜嘛。”
  余桔真人故意装傻地憨憨一笑,顺势收回了偷偷放出的威压。
  不仅是倾月,连其背后的天青派弟子都松了口气。
  合着这还‘雨露均沾’谁都没放过?
  倾月发现这余桔真人也是个妙人。
  “月儿。”
  “弟子在。”
  “此为是为师多年好友,天青派三长老余桔真人,快来拜见。”
  “晚辈倾月拜见真人。”倾月乖巧地对着余桔行了个大礼。
  “是个懂礼的孩子,这是老夫赠你的见面礼,且收好。”
  余桔自然看穿了静羽这套做派背后就是为了坑自己的见面礼,不过他已然既然会来,自然有所准备,是以掏礼物的姿态格外利索,让静羽的目光和煦了不少。
  倾月看向静羽,静羽昂首:“长辈赐不可辞,收下吧。”
  “晚辈多谢真人。”倾月开心地接过余桔给的鼓囊囊的大荷包。
  实诚如余桔,干脆给了一大袋灵石。
  态度很明确,倾月想要什么拿了钱自己去买。
  “先进来吧,不要站在这儿堵门。”见小徒儿收了见面礼,静羽便继续干正事。
  招待天青派一行人在门内暂且安顿下来。
  “走走走,你们宗门可备了酒菜,一路日夜兼程赶过来可饿死老夫了。”余桔大咧咧地揽上静羽的肩,熟稔地拖着他往里走。
  瞧其对逆剑门内部的熟悉样,想也知道这不是第一次来了。
  “你都金丹巅峰了还吃什么菜?我看你就是惦记着我们宗门那口梨花仙酿吧。”语气颇为嫌弃。
  “这种事大家你知我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两位金丹真人勾肩搭背地走了,独留倾月与十二位天青派的弟子面面相视。
  好吧,她知道师尊今日特地带她出来的用意了。
  “诸位道友且随我来。”她盈盈福了一礼,转身带着这群被抛弃的迷茫小羔羊去宗门早就安排好的客院入住。
  客院被安排在天权峰半山腰,抵达此处的时候,倾月还意外与另一伙香风阵阵的来客相遇。
  “倾月师妹。”负责引领八音阁姑娘们的,正巧是从小秋实秘境出来后就拜入一位金丹真人门下的莫子渲。
  他似乎不太适应和那么多女修打交道,全程都冷着一张俊脸,任凭旁人如何搭话都八风不动。
  也就是意外撞见熟人,才主动打了声招呼。
  “莫师兄。”倾月对着莫子渲点点头,算作回应,目光落在他旁边的‘莺莺燕燕’身上。
  和只穿着统一青色长袍的天青派男弟子们不同,八音阁的女弟子们各个衣裙华丽,容颜娇艳,宛若争相绽放的花儿一般,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她们八音阁其实是看脸选弟子的吧。
  倾月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不靠谱的念头来。
  “莫道友,这位师妹是……?”一位穿着鹅黄纱裙,站着距离莫子渲最近的俏丽姑娘好奇地看向倾月。
  目光重点在她绝色精致的小脸上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