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大谎(男主发疯预警)
  一路无语。
  莫怜小心地拽紧把手,由于是跨年,地铁上人不少。即使如此莫怜也不敢站得离许清秋近一点,对方周身都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面上凝结的冰霜看起来有十米厚。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清秋身后,人流拥挤,她下车时还被撞了一下,穿着高跟鞋,险些没站住。
  许清秋握着她的手臂把她扶到自己身边,低头一看,正好撞上莫怜仰头看他。少女眼眶微微泛红,纯黑色的眼瞳内似有水光浮现,又被挤得出了薄汗,几绺碎发贴在汗湿的侧脸上,一副委屈难言的样子。她贴近许清秋的身体,拽着他衣袖小声讨好:“我错了,别生气了……”
  虽然她没有特别觉得自己错了。
  许清秋明显浑身一僵,莫怜怕他,甚少挨得这么近。她今天打扮得像个橱窗里的昂贵玩偶,唇上缀着淡金色的细闪,精致又易碎。他有一瞬间晃了心神,几乎要像前世那般俯下身来吻她。
  他闭上眼睛。隔着布料握住她的手臂,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餐厅里奏着悠扬的萨克斯乐,衣香鬓影,男男女女压低着声音谈笑。毕竟是预定的餐厅,莫怜算是做过准备,不会太过露怯。她脱下大衣交给侍者,内里穿了一件贴身的粉色丝绒洋裙,领口挖空,漏出一寸雪白肌肤,挂着条心形链坠。许清秋转身瞥见,视线在她项上蝴蝶结停留片刻 ,手伸到她脖颈处,将蝴蝶结摆正。
  很歪吗?莫怜凭借着镜面的倒影瞥了一眼,还好吧。
  菜品都是提前定好的。她有些闷闷不乐地拿餐刀切着牛排,一下不小心,“当啷”一声敲在瓷盘上,引来几道视线。许清秋也从沙拉上移开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顿时恨不得钻到桌子下去。许清秋拿餐巾擦擦嘴,“还合胃口吗?”他面前那一份已经解决了大半,不像莫怜,第一次吃这么生的牛排,切得相当费劲。许清秋见她手腕都使着劲,微微皱了下眉头。
  莫怜见状也放弃和三分熟的牛排做斗争,推到一旁。侍者立刻很有眼力地送上餐后甜点。撒着金箔的歌剧院蛋糕在水晶吊灯下显现出诱人的光泽,巧克力淋面平滑如镜,漂亮得像个艺术品,莫怜看着都有点不舍得吃了。她小心瞥一眼许清秋,对方面前的蛋糕一口没动,他光喝餐后酒了。莫怜想了想,拿着手机拍了两张蛋糕,复又鼓起勇气问许清秋:“我们能拍张合照吗?”
  从前在滨阳二中的时候,他们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许清秋比她大一级,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甚少,更别提合照。她更没胆子像其他女生那样去扎堆围观他,塞情书,甚至听闻别人谈论他,都要低着头快步走过。对那个时候的她而言,表露一点爱意都会成为别人取笑的把柄。
  她只有一点隐秘的心思。用和那天一样的手帕纸,和其他人一起凝望他的身影。在被那些人围起来踢打,在捡起被丢到脏水桶里的教科书时。
  甚至在最后一刻,冰冷的河水涌进她的口鼻时,她心里也同样在默念这个名字。
  许清秋。
  她隔着餐桌,在洒了金粉的水晶灯折射出的虚幻光芒中看向许清秋。周遭似乎一瞬间寂静下来,许清秋放下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为什么要拍?”他问,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莫怜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回答,憋了半天终于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放在桌面上的手也不由得攥紧了桌布,细瘦的腕上还佩着那只手镯。
  许清秋瞥了一眼,将自己的手覆上。“手机给我。”莫怜还在怔于许清秋突然的举动,下意识递过去手机。许清秋拿着她的手机拍了两张他们牵手的照片,“这样可以吗?”他还给莫怜。
  “啊、啊、可以……”莫怜如梦初醒般接过来。许清秋得到回答后收回手,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留莫怜还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手背上还残余着刚刚的温度。
  他结完账起身。莫怜匆匆跟上,室内暖气开得足,室外却不然。又是夜晚,气温更低。莫怜贪图好看,只穿了两件衣服,没走几步路就裹着大衣瑟瑟发抖,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所幸这里人比蚂蚁还多,即使江风凛烈,吹到她身上的也少了不少。
  许清秋看起来根本感觉不到温度,但他对人群却没一点好脸色。不断有疑似流着鼻涕的小孩撞到他身上,或是各式各样打量扫射的目光,和刚刚安静的餐厅不同,这边不断有人高呼“某某某你在哪里”和各种笑声,交谈声。
  莫怜唯恐走散,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又担心他会不会生气,毕竟是自己提出要来凑这个热闹的。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能被听清:“你觉得不舒服的话,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人还是太多了。许清秋没听清她说什么,只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于是俯下身来听她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莫怜刚欲开口,身后忽然被重重撞了一下,许清秋下意识转过头扶稳她,唇上擦过什么温腻的东西,还带着甜意。
  是她的口红。这次真的吻上了,他想。欲望驱使着他想要继续加深这个吻,他眼神幽深一瞬,迅速别开脸,手上不着痕迹地搂紧她的腰。
  莫怜羞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亲眼看到许清秋嘴角的唇釉痕迹,手忙脚乱地要掏出纸巾来帮他擦。“没事。”许清秋面色如常,拿手背拭去。一道不太显眼的红痕从他左侧嘴角一直蔓延到脸颊,竟然为那张冷清面容增添了几分艳色。
  她也不好意思再复述刚刚的话,只觉得浑身都温度升高,竟然是完全不冷了。她试探性与许清秋凑得更近,差点整个人都要埋在他怀里了。许清秋也没说什么,牵着她往观景台去。
  他们来得不算早,栏杆旁的位置早被抢完了。莫怜只好垫着脚伸头往里看,也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她看得费劲,许清秋一把将她揽到怀里,“让一让。”说着就带她往里挤。
  她被埋在许清秋怀里,被一股干净的皂香笼罩。一时间只听得见他恒定不变的心跳声。周遭一片漆黑,她睁眼只能隐约看见他羊绒毛衣上的花纹轮廓,鼻尖抵在上面,柔软得令人沉迷。
  那几秒忽然变得格外漫长。她既想深深埋在他的怀抱里,又浑身紧绷,一动不敢动,只用手指揪紧他的衣襟。
  许清秋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看。”他指向江对岸高耸入云的建筑,“这里能看清。”莫怜只匆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处,寸土寸金的繁华此刻似乎都不再能入她的眼。她面对着许清秋,抬头看他。
  那一刻她忘却对岸的纸醉金迷,忘却高架桥下冰冷的河水,眼中只有许清秋近在咫尺的眼眸。
  午夜将近,人群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倒数声震耳欲聋:“十!九!八!七!”
  她抓住许清秋的手,“我其实……”
  “五!四!三!二!”
  “我会永远喜欢学长!!!”
  “一!”
  伴随着她告白的话语,最后一声倒数声结束,在她身后,绚烂的烟花自漆黑的夜空炸开,随后陨落。五光十色的烟花映亮了她激动得通红的脸颊,无数的星星点点,落进她的眼眸。
  许清秋俯身看她,轻轻吐出两个字。烟花声音很大,但她读懂了。
  “骗子。”他说。
  莫怜脸色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