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监公厨 第19节
  “哼!”
  孙鱼师见自己的计策失败,冷哼一声,悻悻离开。
  这时安云焕才从吵闹声中回过神,感受到流淌在鼻尖的鲜味,他看着赵青悠说:“某来上一碗。”
  突然插入的熟悉声音,让赵青悠连忙抬头观察对面的人物,发现是安管事之后,心中一惊。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从她在后厨工作以来,就没有看到过一次安管事在后厨用膳,猛地看到,心中的震惊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因此,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连忙将馄饨端到安管事面前,而是果断说明情况。
  “安管事,今日馄饨里面的肉馅是用豚肉做的,不知安管事是否还要?”
  安云焕听到豚肉顿时犹豫起来,并且迅速想起之前郑琬要他购买豚肉的事情,原来是郑琬是用到这些地方。
  他还在犹豫,排在他后面的人可就不乐意了,连声催促道:
  “要是吃不了豚肉的上等人,就速速离开队伍,我们这等粗人介意豚肉做的吃食。赵娘子你看,是不是可以把这碗馄饨让给某?要是在放一会儿,那薄如蝉翼的面皮就要在碗中化开了。”
  “郑娘子做的豚肉比羊肉还好吃,不要的那是自己没眼光,只有有眼光的人才能享用,赶紧让某来!”
  “让开吧!”
  ……
  安云焕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催促声,感觉似乎只要自己一离开队伍,就会迅速有人把自己面前的馄饨拿走。
  那种迫不及待的架势带着一种特殊的诱惑,明明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吃豚肉这等贱肉,现在却觉得眼前的豚肉仿佛是无上美味,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一直劝自己放弃?
  于是,他果断开口:“来一碗。”
  “诺。”
  赵青悠一个转身,就给安云焕端来一碗刚做好的馄饨。
  馄饨一到手,安云焕就感觉自己的而身体被身后的人推着走,担心自己的馄饨洒了,他赶紧小心翼翼地离开这个位置。
  好不容易来到一处还算是清净的地方,准备找个位置坐下。
  却发现用餐区那是座无虚席,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不停地有人进入,有人出来,根本就没有一个空着的座位。
  瞬间他就想到了刚刚自己进入庭院时看到的风景,原来大家都是因为没有座位,而选择在庭院里待着,吹清晨微凉的风,来上一碗刚做好滚烫的馄饨,滋味肯定特别好。
  想到这,他也选择往庭院中走去,自然地融入其中。
  靠在墙角,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满怀期待地向着碗里的馄饨舀去,心想:就算是豚肉,也是好吃的豚肉。
  勺子轻轻撇开翠绿的葱花、墨绿的紫菜、橙红的虾干碎,构成一副色彩丰富的画卷,捞起着看似虚幻,实则真实存在的馄饨。
  馄饨犹如一团团被投入水中的白纱,裹着一团粉色的馅料,随着摇晃的汤水而肆意飘荡。
  安云焕感受着无孔不入的鲜味,心一狠,就当做自己不知道里面的馅料是用什么做的,直接往勺中已经被风吹凉的馄饨送入口中。
  一入口就是丝滑的口感,那薄如纸张的面皮直接在舌尖流淌,顺流直下,要不是他反应及时的话,估计就要直接滑入喉咙。
  与此同时,汤汁中饱含满满鲜味物质也在唇齿之间爆发,令他情不自禁地闭目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之前就已经在叫喊的肚子,在这一刻也更加嚣张,犹如打鼓一般传达消息,导致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激动地叫喊,势必要将这等美味留在身体中。
  特别是嘴巴,根本不受他自己的控制,对于面皮中的馅料直接咬破。
  那一瞬间一股鲜甜的汤汁在口中四处喷溅,混合着它滚烫的温度,刺激的安云焕呲牙咧嘴,但就算如此,你也别想他会张开自己的嘴巴,把属于自己的馄饨吐出来。
  他直接就着这股热乎劲,对着馅料无情地碾碎,本就香嫩的肉馅配合着鲜甜的玉米,在口中给他带来别样的感受。
  接着,安云焕的姿势就和他刚靠近公厨时看到的人没什么两样,恨不得直接将自己的头埋进碗里,对着碗口不停喝下鲜味满满的汤水,不停咀嚼口□□汁的馄饨,感受丝滑的面皮……
  等到他重新将脑袋从碗里抬起来的时候,整张脸上都表现出一种餍足后的幸福,脸颊还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心满意足地摸摸自己已经温暖的肚子,感受那依旧饥渴的馋虫,迅速挪动步子,和其他人一样来上第二碗。
  就在他还想要再来上第三碗的时候,赵青悠微笑着告诉他一个噩耗。
  “今早准备的食材已经全部卖完了,如果安管事还想吃到这样的美味,后日旬休结束,再来公厨享用朝食。”
  “什么!”
  不只是安云焕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不甘心地继续说:“此时不过辰初?怎的所有食材都做完了?某没记错的话,刚刚郑娘子在库房取用的食材可不少。”
  赵青悠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让安云焕看一眼后门的景象。
  “安管事请看。”
  只见后门水井旁堆叠着满地用过的碗勺,即使杂役们努力清洗,也赶不上碗勺堆放的速度,隐隐约约看起来像是碗勺将几个杂役包围在水井旁边似的。
  安云焕顿时哑然,他都没感觉自己吃到了什么,居然就已经形成这么多用过的碗勺。
  更恐怕的是,他们居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将郑琬准备的几十斤面粉消耗一空,这种画面他以前都不敢想象。
  于是,他只得不甘心地离开公厨,走在回去的路上,嘴里都还在回味刚刚吃过的美味。
  可就在他的脚跨入房门的那一刻,他瞬间懊恼地喊叫一声:“哎呀!”
  同时双手激动地拍在一起,发出剧烈的声响。
  安云焕突然想起来,郑琬也负责都水监的朝食好几日了,可是他今天才第一次享用到这等美味,那么之前的日子里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想到这,他就悔恨地瘫倒在椅子上,对于自己前几天不来公厨吃早膳的行为流露出浓厚地悔意。
  后厨里,大家还在清洗满地的碗勺,大家看着数量如此多的碗勺,都忍不住打趣。
  “今日可算是让儿开眼了,从未觉着我们都水监有这么多人。”
  “不,是太多人吃上两三碗,速度还不慢,差点就赶不上前面使用的速度,真的是忙死了。”
  “两者皆有,某看了一眼,发现河渠署管理的鱼师,约莫来了一半,他们的饭量可想而知。若是郑娘子在这样做下去,估计往后旁边的饭厅与前面的庭院都不够站人了。”
  ……
  众人随着他的话想象那种画面,纷纷不愿相信地摇摇头,要是真的如此不断扩大用餐人群,他们今后就别想休息了。
  大家一起谈天说地,很快就将所有的餐具清洗干净。
  趁着刘大厨还没来,郑琬赶紧拉住休息的赵青悠,满目期待地询问:
  “阿姊,明日可是要归家?”
  “自然,距离上次回家已经过去足足十日,家中亲人定是思念万分,而且也该到发月钱的日子里,儿准备买些东西,明日一早带回去。娘子怎的突然问起这事?”
  “自然是春光无限好,儿也想出城祭拜阿耶阿娘,顺便采摘一点新鲜的野菜,尝尝春味,想与阿姊同行。”
  赵青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形容,野菜在郑琬嘴里是春天的味道。
  又想着郑琬如此有孝心,欣然应允。
  “娘子愿意同行自然可以,午膳结束之后去领月钱,之后趁着午休的间隙,去外面买点零嘴之类的带回家。娘子可以去买一点祭品,祭拜亲人。”
  “好,午膳过后一起去。”
  约定好待会儿的出行之后,郑琬离开后厨,开始准备晚上的小宴,先将铜镬仔细清洗干净,放在一旁晾干。
  再检查简陋的泥炉是否存在问题,还好,虽然看着有点破,但是短时间内使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厨具没问题,其他的就不是什么问题。
  她匆匆就小鱼干翻了一面之后,就来到了与赵青悠约定的时间。
  郑琬小跑着出现在赵青悠面前,喊道:“青悠阿姊,儿来了。”
  “走吧!”赵青悠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发工资的时候谁能不开心呢?
  郑琬也一样,特别是她才在后厨工作不到一旬,就得到了整个月工钱的时候,她是又惊又喜,有些担忧地问:
  “文管事,儿拿整月月钱真的无碍?”
  第24章 烤鱼
  文佑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眉眼弯弯,在眼角堆积不少皱纹,笑着解释道:
  “这是都水监的惯例, 郑娘子拿着便是,何况这钱财支使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管事能够决定的。”
  闻言,郑琬心中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但还是把钱收下了。
  “多谢文管事。”
  “郑娘子慢走。”
  文佑笑眯眯地欢送郑琬离开, 看得旁边的小厮一愣一愣的,有些不解地问:
  “这小娘子不过就是公厨的一个小小人物而已,管事何以如此对待?”
  一听这话, 文佑的笑脸立即垮下来, 一脸无奈地看着身边的人, 手指着对方上下摇晃, 解释道:
  “你们呀!就是不乐意打听消息, 这郑娘子是什么人物?她可是崔监丞特意留下来在公厨做工的, 就凭这层关系, 多发一百多钱有什么要紧,取用别处填补即可。”
  “原来如此,管事可真是高瞻远瞩。”
  “哪里哪里,不过就是乐意说话的人多了一点而已,你这郎君可还有的学呢。”
  说完,文管事就一派悠然自得地摸着自己的长髯。
  离开账房之后,郑琬就告知了赵青悠自己多发工钱的这个消息。
  赵青悠也是一脸的不解,疑惑地说:“文管事向来待人好,或许是看出娘子身无分文, 这才破例。”
  “或许吧?不过,月钱多了, 儿就能出去多采买些东西,也不用在香烛纸钱上节省。”
  “晚膳后一起上街。”
  郑琬笑盈盈地点头。
  而后两人在公厨附近分开,走在回去的路上,郑琬就已经将今晚做的夜宵菜品想出来,在这样夜凉如水的时节,鱼和辣椒最佳的搭配不就是烤鱼吗?
  一想到几人吹着凉风,吃着香辣入味的烤鱼,若是再能来上一碗酒,这可是夜宵的完美搭配。
  不过,在这里没有火锅底料,也没有豆瓣酱,她需要提前做一点准备。
  回去之后,郑琬找出自己还没来得及使用的完整辣椒,直接装进镬中用水浸泡,而后转移到阳光强烈的地方晾晒。
  等看着时间来到晚膳,她的身影迅速出现在公厨的位置,正好撞见刘大厨带着自己的徒弟风风火火的离开,丝毫看不出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