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又道:“今儿个知道爷留在了府里,奴婢特地叮嘱了厨房做了几道爷爱吃的菜,待会子奴婢再给爷烫一壶好酒,再搭配几道爽口的菜式,好让爷用得尽兴啊,现下瞧着离午膳还有些时辰,奴婢待会子在吩咐厨房端上来。”
  这几日那沈毅堂早出晚归,此番蝶艳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便忍不住大肆献殷勤,喋喋不休的围绕着说个不停。
  一方面她确实爱慕那沈毅堂,一见着便两眼放光,两眼痴痴地,她见那沈毅堂风流倜傥,眉目疏郎,便是板着一张脸,也有种不同往日的疏离冷峻气质,直瞧得人移不了眼。
  另一方面,自爷回府已经多日过去了,她本以为爷此番回了必会将她收房,可是数日过去,根本不见他提及此事,好像完全忘却了般,蝶艳心中便有些坐不住了。又见此番那沈毅堂竟又带回来了一个新人,生得妖媚风骚,便暗自心焦,越发卖力的在主子爷跟前讨好伺候。
  沈毅堂有些不耐烦,见那蝶艳像只蜜蜂似的围在周围嗡嗡地叫着,便有些烦闷,心中便又想起了那书房的小丫头,心道:这边一个个巴巴的缠住他不放,使出浑身解数的想要入他的眼,可那边那个榆木疙瘩却是半点不将他放入眼里,真是让人恼羞成怒。
  他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就是个家生奴才,家生性命都被他拽在了手里,这样一个宛如蝼蚁般微不足道的奴才,竟然还敢将他拒人千里,她哪里来的依仗?谁赋予她的胆子?沈毅堂越想越是气不过,他本就是个天子骄子,何曾被如此打脸过。
  他还就真是不信了,不过就是一个黄毛小丫头,他还不信收拾不了呢。
  沈毅堂心中有些烦闷,听那蝶艳还在唠叨,便皱着眉叱责道:“你给爷住嘴,像只蜜蜂似的嗡嗡嗡说个没停,爷就是被你们这些个没完没了的奴才吵得不得安生!”
  蝶艳一时怔住,那沈毅堂向来对她们这些个丫鬟们是欢声细语的,几时这样对她们疾言厉色过,尤其对她,从来都是言笑晏晏的,嘴里常逗着“爷的小蝴蝶”。她以为自个在爷心目中份量是不一样的,岂料此番竟对她露出百般厌恶嫌弃的眼神语气,又见那边蝶依,小蛮纷纷抬眼悄悄地看过来,面上虽未显,心中不定在怎么嘲笑着呢。
  蝶艳一时心中委屈,又觉得被落下了脸面,羞愤难看,顿时红了眼。
  这时,外边的小厮过来禀告道:“爷,世安苑的王管事过来请爷,说是老夫人请爷过去一同用午膳!”
  沈毅堂听了,眉头松了松,自个这日心情不好,本来不想过去,但转念又想自己此番回府,事务繁忙,整日奔波在外,已经好几日不曾陪着老太太用饭了,顿了顿,便对着那小厮摆手道:“就说爷随后就来!”
  那小厮恭敬退下。
  一时,那沈毅堂起身,换了身轻便的常服,便往那世安苑去了。
  只是在换衣服时,这才发现自个手中还握着那个原本装着玉钗的小乌木盒子,沈毅堂双眼一眯,盯了片刻,便将那个小盒子随手放到了床头柜的格子间里。
  自那沈毅堂走后,蝶艳暗自松了口气,这短短片刻功夫,竟觉得是此生最难熬的时刻。她等那沈毅堂走后,心中疑虑,便从那个格子间偷偷拿出小盒子瞧了瞧,思索了下,便将盒子打开了,可是里头却是空无一物,蝶艳暗自皱眉,心中几经心思。
  待一回身,总觉得屋子里的小丫头都在别有用心地看着她,一时,甩了副脸子,便独自往后头去打探消息去了。她倒是要弄个清楚明白,爷到底因何动了怒,此番竟然牵连到了自个身上。
  最后打听到了,原来是住在袭云隔壁那位新来的使了手段在书房外将爷截胡了,只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何缘故,爷分明是送出了一样首饰,只后又不知道怎地竟惹了爷心里头不痛快。蝶艳心中几分狐疑,虽不知具体缘故,到底是与那位新人有关的,便暗自将她记恨上了,至于后头又牵连到了什么,这些皆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且说那沈毅堂在世安苑陪着老夫人用了午膳,老夫人见他虽与往日般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总是捡着些趣事儿与她说道,到底不见得是真心快活。
  老夫人不由有些担忧,关切问:“我儿在外边是不是受苦受累呢,你看看这两年天天在外奔波操劳,瘦了这么多,当真是让我这个当娘的瞧得心疼。”
  说到这里不免劝解道:“若是实在吃不消了便与你爹说道说道,让他去给你换一份清闲的差事吧,他虽然对你历来严苛,但总是不忍心瞧着你如此含辛茹苦,整日在外奔波苦活活受罪吧。”
  老夫人将他视作命疙瘩,打小百般溺爱,凡事是纵着他的性子由着他胡来,半点不想委屈了他去。
  沈毅堂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靠着,听了老夫人的话,忍不住笑道:“老头子才不会替我来回奔走呢,他巴不得我多吃些苦,此番未将我丢到那军营中去受罪,我便是对他感恩戴德呢。”
  又见老夫人为他操心,便宽慰道:“太太放心,如今儿子我早已知事,在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呢,往后可不要老将老头子拿出来与我说道,虽然差事是他替我谋来的,可是从头至尾我可从未借着他的名头在外头行事,我如今的所作所为可皆是凭着自个实打实谋下的,便是此翻去往京城,还得了皇上的夸赞呢?这可不是老头子替我奔走能够得到的吧。”
  老夫人听见那沈毅堂这样一说,见他话里话外恣意盎然,不见半点失意潦倒,便略微放下心来。又想到他的后院乱作一团,心道:不是为了公事便准是为了后院里的事情呢?
  老夫人暗自叹息,五房的后院是个什么情形,她是最为清楚不过了的。那个正房苏氏性子骄横单纯,到底是年纪小,经不了事,是以这后院糟作一团。
  老夫人心中有些悔意,到底是不该逼迫着二人结合,生生耽误了两个孩子,只是这二人的婚事乃是当初贵妃娘娘私下钦定的,皇家言论,岂能说悔便悔。
  这正房不经事便罢了,可那收的姨娘也不见得是个省心的,从一进来因着身份不堪,就使得父子二人闹得不可开交。后又使得她那宝贝疙瘩背上了个“宠妾灭妻”的名头,便是连那沈家五房唯一的血脉都未曾保住,到最后竟然还伤了自个的儿子的心,害得他常年在外,整日不着家呢。
  其实,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那林氏,无论是相貌,品行,仪态,都端得配得上这个姨娘的身份,尽管身份不堪,但这并不是由她能够选择的,她也是个女人,对此能够理解。只是再好的女人,若是伤害了自个的儿子,那便也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呢。
  老夫人见那沈毅堂一生顺意,却未曾想到这后院竟然落得如此不得安宁的下场,便有些心疼,又晓得他此番又带回来了一个舞女出生的女子,心中并不放心,便暗自琢磨着得亲自为他在挑选一两个知情识趣的,只是嘴里却是对着他道:“我看等这回清明过了,你还是亲自去趟扬州将那苏氏给接回来吧,毕竟是你指腹为婚,又三书六礼亲自聘回来的妻子,你可以不爱她却不能不敬着她。”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她这在娘家一待便是几年,不晓得乐不乐意随着回来,亲家指不定怎么怨着咱们呢?可别到时候亲家做不成反倒是成了冤家,如此倒是显得不和美呢?”
  沈毅堂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见那老夫人鬓发灰白,面带愁容,不置一词,许久,才淡淡地回道:“好,听太太的。”
  第72章 拖着
  老夫人又与沈毅堂说道了最近府里的几件要事。
  那沈毅堂走后,林嬷嬷拿了个软垫放到罗汉床上,扶着老夫人歪好,老夫人刚歪好,便连连咳嗽了几下,一旁伺候的云雀连忙将痰盂递过来,老夫人吐出口中的痰,又接过云雀递来的水簌了下口,拿了拧干的巾子擦拭干净了,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林嬷嬷拿来一张带薄绒的小毯搭在老夫人身上,直道:“夫人,这天气瞧着虽暖和,到底不过三四月间,还是带着些许寒气的,老奴瞧着夫人这两日有些咳嗽,便吩咐厨房特意炖了一盅冰糖雪梨汤,能够润喉止咳,夫人等下尝一尝,兴许能好得快些···”
  老夫人拍着林嬷嬷的手道:“你用心了···”随即又叹了口气道:“这人老了便不中用了,什么病痛都跟着来咯···”
  一旁的莺儿听到,连忙道:“老夫人才不老呢,老夫人气色分明瞧着越来越好呢,定会越活越年轻的。”
  莺儿忽闪着一双大眼,龇着露出白白的牙,那表情瞧着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老夫人指着莺儿对林嬷嬷笑着道:“你瞧瞧这一张小嘴,可不是越来越利索了么,当真是说得比那黄莺鸟唱的还好听,当得‘莺儿’这个名儿···”
  林嬷嬷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夫人赐的名儿向来是落到了实处的。”
  又见老夫人虽在说笑着,但仍是有些心不在焉,林嬷嬷是个体己人,向来对她了解,便仿是无意间说道:“方才瞧见小少爷与太太聊天解闷,老奴便觉得少爷此番回来要比先前沉稳,懂事了不少,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着小少爷往后定是个有能耐的,太太又何须操心。”
  林嬷嬷乃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兢兢业业的伺候身侧四十余载,与老夫人关系非常亲厚,私底下以夫人相称,暗地里也是习惯唤那林毅堂一声‘小少爷’。
  老夫人看了林嬷嬷一眼,笑道:“凡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又叹了口气道:“我原是有些忧心,你说他在外边的事情我反倒是不用操心,还不是随他去,咱们一家老小也不用指望着他建功立业养活家里,横竖将来府里有老大依仗着,他可以随着性子过活,只是他那后院委实太不让人省心了,事到如今身边竟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
  老夫人一时担心着那沈毅堂后院之事,一时脑海中又时不时的浮现着方才儿子嘴里道出的那句“连皇上都夸赞我来着”,她却是没敢细问,只心中暗自思虑着,只是到底思虑着什么,旁人皆不得而知,是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忽又想起了一事,便对林嬷嬷道:“再过几日便是初一了,方才还与毅堂说道来着,此番清明节老爷忽然安排前往那锦园县的老宅子祭祖扫墓,届时咱们可以借着这趟行程前往那陵隐寺为毅堂拜拜,要保佑他一生安宁才好啊,据说那陵隐寺是咱们元陵最为灵验的寺庙。”又道:“其实早些年每年都要去那陵隐寺拜一拜的,只这几年身子骨不行,已经有好多年没去过呢!”
  林嬷嬷诧异道:“此番夫人也随行前往么?”
  毕竟这老夫人之前身子骨松乏,常年卧病在床,这十来年间是极少出门的,自前三四年大病一场治愈后,身子反倒是渐渐地硬朗了起来,这两年也随着到外头走动过一二回,不过历来就在这家门口打转,并不算劳神。
  只是那锦园县老宅子此去路途甚远,得大半日的路程,打个来回估摸着得一日一夜呢,是以林嬷嬷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