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甜味
  洛萤,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想证明什么?
  证明比起其他人,弟弟更在意你?证明弟弟属于你,没有人能够抢走?证明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比你适合他,可他眼中只有你?
  她知道他不会答应那个告白,可“万一”“万一”“万一”接连不断涌现心头。
  “万一呢?”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她不知道,却很清楚不管怎么样,肯定都比她好,谁都比他姐姐合适,那个对象。
  谁让……她是他姐姐。
  五月从倾斜的伞面滚落的雨水,时隔半年,再一次撞上后背打湿她的腰椎。
  又一次,她心满意足。
  这里是学校,是公共场合,哪怕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也依然有他人随时闯入的可能。然而没有理由,没有询问理由,他只是在一怔之后温驯地闭上眼,有些紧张地抿住唇,等待她的动作。
  真好啊,真乖啊。
  她的弟弟。
  他满足她的一切欲望。
  长密的睫毛拂过眼睑,鼻尖相触擦肩,吐息在唇边游移,唇瓣轻轻压上他的嘴唇那一瞬,他因紧张而屏住的呼吸才悄然松开。
  真可爱啊。
  此时的他,脸一定红了吧。
  看不到,太可惜了。
  相迭的唇恍若开启心门的钥匙,那一刻,心脏拍打脉搏的声响循着血液流淌的路径传递过来。
  喜欢。
  湿热的舌尖轻轻润湿嘴唇,心口也在小心的触碰中变得又软又热,相抵在一起的肌肤发烫,他的眼皮颤动却依然紧闭。
  她知道,自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这不是姐姐应有的权利。
  这是洛萤才有的权利。
  可洛萤正是他姐姐。
  舌尖交缠时含糊不清的喘息被她全数吞咽,可以的话,她甚至想将他的全部吞食入腹,纳入血骨,不让任何人有觊觎的机会。
  那是错误的情感吗?
  可是,洛烛……当然属于她啊。
  一直,一直都是。
  唇齿缠绕,将他染上她的味道。
  她并非诞生以来就是他姐姐,可他生来就是她弟弟,到能跑能跳的时候又变成她的跟屁虫,他是她的伙伴。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读书,一起画画,再一起长大……她是他的姐姐,他最初的领袖,能够肆意决定他的启航方向。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他们继续成长,他又在一如既往的亲昵中成为她习以为常的依赖对象。
  他怎么会不是她的?怎么能不是她的?
  吻进一步加深,吐息缠绵悱恻,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睫毛颤抖。
  可这只是她任性的想法,她比谁都清楚。
  没有人会理所当然和另一人捆绑在一起,哪怕他们是家人,哪怕他们相伴走过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这份血缘的牵绊将持续到生命终结——
  他,不会永远属于她。
  这是既定的事实。
  “有人——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耳熟的声音,跑远的步伐。
  亲密无间的氛围被打破。
  心脏骤然缩紧。
  分离的嘴唇湿漉漉的,很快在空气中感受到凉意,然而比起这个,凉得更快的是指尖与心口。洛萤抬眼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面上平静,疯狂跳动的心却暴露了她的不安。
  从脑海中翻出了那个人的信息。
  是她……
  季思菱。
  ……
  在这之前,洛萤很少关注过季思菱。她会和其他人一样感慨季思菱的优秀,佩服其方方面面的卓越突出,可说到底,也仅是如此。就像在电视上看见某某年轻新锐企业家获得某某成就,嘴上感叹却也不会多放在心上。
  直到这一天——
  季思菱应该没看清他们,毕竟当时教室的环境那么昏暗,自己低着头,洛烛还戴着帽子。
  起初,洛萤这样安慰自己。
  但她很快意识到,还有其他暴露的地方——只要季思菱稍稍注意,回想起来,就能发现。
  ——座位。
  自己的座位。
  诚然,留在空教室中亲热的人,并非谁都在意座位这种小事,甚至还有可能是其他班级的人闯入,谈论座位的意义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即便季思菱事后怀疑她也没有证据。
  可怎么说好,人心虚的时候,总免不了一面自我安慰,一面更加不受控制往坏的方向思考。
  如果……
  如果呢?
  中学就那么点大地方,任何一件八卦丑闻,即便一开始只是两人之间的秘密,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尽人皆知。哪怕洛萤从不认为季思菱是那种八卦的人——就算她有所猜测,大概也不会多嘴说出口……但谁又能保证呢?
  或许只是和朋友谈笑时的随口话题,或许只是憋不住的悄悄话,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的讨论……
  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挽回。
  她是怕的。
  在恼人的冲动褪去之后,无时不刻不感到恐惧。
  她……敢做,不敢当。
  是以面对季思菱,洛萤心中的膈应久久不能消除。
  当然,那之后并没有任何相关的传闻流出。不论季思菱是没有发觉,还是不感兴趣扭头便忘,亦或是有所察觉却将猜测隐瞒咽下,都让她松了口气。
  可这件事还是在洛萤心中敲响了警钟。
  冲动。
  她总是那么冲动。
  要如何才能不那么冲动?
  她不知道,只能努力控制好在学校的言行,首先从对人态度开始。
  洛萤本身不是热情的人,下定决心行动后,待人更显冷淡。尽管面上依然是温和的神态,可那种纯礼貌性的和顺更能让人感到距离。
  不知不觉,与她要好的同学只剩杨暮。
  仿佛温水煮青蛙,努力维持的冷淡也终于潜移默化在她心中落了一道锁,时刻提醒她不要让这一切努力崩盘。
  她的高中生涯最终也以这种状态结束。
  与洛烛的事情,停留在阴影,在家中,在房间里就好。
  那时,她这样想。
  ……
  ……
  道谢,客套,告别。
  捏着胸卡走回教室,刚好撞上课间操结束的队伍,从楼下到楼上,洛萤在人潮中挤了好一会儿才晕头转向回到座位上。
  杨暮抬头见她这副疲惫的表情,吃惊道:“你还好吧,洛萤?没事吧,找到了吗?”
  “没事,就是上来时人多,有点挤。”洛萤扭开杯盖,喝了两口凉白开,舒出一口气。“胸卡找到了。”
  “那就好。”杨暮舒缓表情,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润喉糖递给她,“来一颗吧。”
  洛萤没有拒绝,道谢之后,她将糖塞入口中,薄荷清新的味道随着舔舐在口腔中散开,有些辣,有点苦,但清甜依然,回味无穷。
  甜味使她放松不少,又与杨暮闲聊几句,终于打起精神准备上课。
  一转眼到了中午放学。
  中午大家都忙着吃饭歇息,争分夺秒赶着回去午睡,人走得比下午快,教室很快只剩洛萤一人。洛烛还没来,她闲得没事,干脆走到黑板前整理讲台。
  口中含着杨暮临走前塞进她嘴里的润喉糖,洛萤细细整理桌上的粉笔、激光笔、值日日志……最后将讲台擦干净,她拍拍手。
  粉笔的白屑沾满手指,她打算到卫生间洗洗,不想刚走出班门就撞到走过来的洛烛。
  “姐?你要去哪里?”
  “洗手。”她回答,“你到我座位上坐坐,等我一下。”
  说完正要绕开他,却不期然被拉住。
  手腕被扣紧。
  错愕抬眼,却见洛烛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漂移,手抓着她迟迟不松。
  “怎么了?”她不解。
  耳根发红,洛烛抿抿唇,低声说:“先等一下,姐姐。”
  就像洛萤更经常叫洛烛的大名,洛烛其实也更习惯叫他姐——“姐”,尽管话不能说得太绝对,但大多数情况下,除了撒娇,他改口叫“姐姐”,心中八成有鬼。
  被弟弟拉回教室坐下,洛萤做好心理准备,好以整暇等待他说话——
  “姐姐——”他声音有些扭捏。“我能不能亲你?”
  “……”
  咔——嚓。
  幻听……?
  口中的糖块被猝不及防咬碎,卡在嗓子里的空气也跟着噎呛,抑制不住的咳嗽接踵而来。
  “咳咳咳……咳……你说……咳咳……什么?”
  洛烛平静不少:“我说,我能不能亲你。”
  啊?为什么?怎么回事?
  他没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洛萤想不通,上次也没出现这事儿啊。但想不通归想不通,该怎么做她还是知道的,于是她摇摇头,认真回答:“不能。”
  “……”他默默看着她。
  “不……行。”被他那双大眼睛看得发慌,洛萤连忙又强调了一遍。“这里是……学校。”
  说得跟不是学校就能让他亲似的。何况她从前想的时候从来不管什么学校不学校,哪怕后来改了,这话说出来,还是难免心虚。
  “又没人。”他撇嘴,拿出任性弟弟的嘴脸。
  “有监控——”
  “没开。”他又补了一句,“高三明天小考,今天下午才会开。”
  这家伙……摸得倒清楚,显然有备而来。
  可洛萤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说服的人,她皱起眉,沉声道:“不行就是不行,你——”
  两鬓发丝被突如其来的气流卷起,再次软软垂落颊边,洛烛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
  心不自觉颤动。
  ——好眼熟的画面。
  他将手压在她膝盖上,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光在他清透的瞳孔中游移,眼角微微上扬。
  “就一下,就一下嘛……好不好,姐姐?”
  撒娇的话语从色泽好看的唇中吐出,如同尚未凝固的焦糖,甜蜜地将她包裹。
  过于刻意的撒娇。洛萤说不出话。
  他们是周瑜打黄盖。
  于是…………不好,也得好。
  温热的呼吸逐步接近,洛萤闭上眼。
  双唇接触,手下意识扶上他的臂弯。软过头的触感,缓慢地舔舐,轻轻吮吸舌尖,仿佛真的在品尝一块精心制作的蜜糖,她被甜得头晕目眩。
  手指捏紧,粉笔屑在校服外套上留下显眼的痕迹。换气的间隙,隐约听见他嘟嚷着什么糖果,她后知后觉口中的润喉糖已经在连绵的吻中融化。
  苦味呢?辣味呢?
  怎么……全是甜味?
  他又覆了上来。
  就连那熟悉的芦荟香都甜齁了。
  “唔嗯……嗯……”
  无法思考。
  甜的,是弟弟吗?
  *
  写完这几章回头看时,感觉过去的萤萤怪重女的(挠头
  现在时间线的就平和多了,属于被社会殴打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