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胡同姑娘 第66节
  “好的。”杜少薇兴高采烈道,“咱们一起下去吧。”
  她挽着盛景的胳膊出了门,迎面就看到方旭泽正站在门外。大概是听到了方毅的名字,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不过看到杜少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少薇,宿舍都整理好了。照你说的,你的衣物留给你二十五号再来整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杜少薇拽着盛景往楼下走,一边道:“好,这就回去。”
  方旭泽这才跟柳芸打了声招呼:“姨妈,我们先走了。”跟在杜少薇身后下了楼。
  “我们也收拾好了,一块儿走。”柳芸说着,朝姚欣欣招招手,也跟了下去。
  姚欣欣特意等着杜少华抬步,这才小跑着走到他身边,问他道:“你们男生的宿舍在哪儿呀?你们住在几零几?”
  杜少华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出了宿舍楼,盛景拿了自行车,就跟这些人分开了,骑着车朝男生宿舍的方向而去。
  在送她和方毅来的时候,张蓉就详细地说过男生宿舍的方向。盛景记忆力好,方向感也不错,很快就找到了男生宿舍。
  今天是新生报道的日子,男女宿舍都没设门禁。但盛景还是打算让人把方毅叫下来。
  不过她还没叫,方毅就自己下来了,看到她一喜,又解释道:“本来我打算先去找你的。可宿舍来了两个同学,大家聊了一下,就耽误了时间。”
  “那看来你们宿舍北城的同学还挺多。”盛景笑道。
  “也不是。两个都是外省的知青,昨天就到了,在招待所住了一夜。今天早早就来学校报道了。”
  盛景了然。
  知青们日盼夜盼都盼着能回城。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肯定迫不及待地来学校报道。
  两人骑着车在学校里逛了逛,熟悉了一下食堂、图书馆、教学楼等地方,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盛景这才又回了宿舍。
  姚欣欣家的保姆在临走前是锁了门的,这会儿却宿舍门大开,显然是又有人来了。
  盛景好奇地走了进去,果然看到有两个人在各自的铺位上忙活,一个是姚欣欣的下铺,一个是她对面的上铺。
  “你们好。”盛景打了声招呼。
  两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我叫盛景,你们是陈涛和吴玉梅吧?”盛景笑道。
  铺位上贴了名字,一看两人的铺位就知道名字了。
  “对对对。”那个叫陈涛的道,“我叫陈涛,是湖南插队的知青,我原籍是江西的。”
  她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浓眉大眼,长相英气,笑容也十分爽朗,看得出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吴玉梅则二十出头的年纪,圆脸,小眼睛,笑容十分腼腆,说话也小小声的:“我叫吴玉梅,是兰城插队的知青,原籍是河北的。”
  盛景不由看了吴玉梅一眼。
  兰城插队,还是河北这边的,难道她是前年跟她同一批插队的?
  “我就是北城的。”盛景说着,又问,“你们是早就到这儿了?”
  “对,我昨天来的,在招待所里住了一晚。吴玉梅是前天来的。本以为同系就很巧了,没想到竟然是同一宿舍。”陈涛笑道。
  因为吴玉梅那铺床正对着大门,一进来就能看到。盛景早就发现那铺床十分干净,应该是有人擦过。
  这会儿看到两人直接铺床,她就知道她们可能跟方毅那两位舍友一样,也是早早就来擦了床铺,直到这时才来铺床。
  看到那干净的下铺时她禁不住地想,如果姚欣欣母女俩进来时发现下铺很脏,其他铺位也一样,这个宿舍完全没人进过,她们会不会把写了自己名字的那张纸条跟她的对调呢?
  要知道整个宿舍,就她这个铺位最好。没有对着门,还是靠窗的下铺,是不想住上铺的人的最佳选择。
  或许她把人往坏处想了。
  “盛景我看你年纪好小,今年多大啊?”吴玉梅问道。
  “我十八。”盛景笑道,“你们呢?”
  她是下半年的生日,其实还没满十八岁。不过这年头兴说虚岁。再者在这些知青面前把自己年纪说得太小,她总感觉不大好,所以盛景尽量把年纪往大里说。
  “我二十。”吴玉梅道。
  陈涛道:“我二十五。”
  盛景跟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的床铺好。
  看盛景在蚊帐外挂上布帘,陈涛赞叹道:“你这样一弄,里面就成为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了,真好。”
  吴玉梅羡慕地道:“这得要好多布吧?”
  盛景点头:“我原先在食品厂上班,我们厂跟纺织厂在年终的时候搞了个福利互换活动。我们拿那些在制作中出了点小问题但不影响口感的食品给他们,他们换瑕疵布给我们。这块布染色错得太多,做衣服不行,我就做了个床帘。”
  跟纺织厂互换福利,还是她提议的,当时为食品厂百来个员工解决了布料难搞的问题,大家都十分高兴。毕竟食物每个月都有一定的定量,他们不缺吃的,只缺穿的。
  而纺织厂刚好相反。跟他们换货的第五纺织厂规模也不大,两个厂的福利互换正好合适。
  第73章
  ◎想进国家部委就要准备起来了◎
  吴玉梅一听盛景是在食品厂上班的, 越发羡慕了:“你都在北城的工厂上班了,为啥还要考大学啊?我要是像你这样, 就不拼命考大学了。我当时拼去了半条命, 就是为了考大学回城。”
  “你们不知道大西北有多苦,连喝的水都没有,风沙贼大, 连屋子都没有,我们住的是地窝子,跟老鼠一样在地下打个洞住, 可惨了。”
  吴玉梅开始说话的时候挺腼腆的, 声音也小小。这会儿却一扫之前的腼腆,说话也大声起来,显得有些激动。
  陈涛瞥了吴玉梅一眼, 眉头微皱。
  盛景笑了笑:“那不一样。大学生和高中生在社会上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人们更尊重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高考恢复了,大学生会越来越多。现在高中生还拿得出手,往后就不一定了。”
  陈涛连忙打圆场:“对对,盛景你说的太对了。我就算不是为了回城,也要拼命考大学。能当大学生为什么要当个高中生呢?”
  嘴里聊着天,盛景的手也没停,很快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她今天只把被褥这些东西拿来铺好, 另外还拿了个桶来搞卫生。其他的脸盆和换洗衣物,她准备二十五号晚上再拿来。
  至于书,盛景虽然淘了一些书看,但并不打算带到学校里来。
  她瞥了姚欣欣的书桌一眼, 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七八本书, 大部分都是文学作品。不过这时期好多文学作品都被禁了, 能光明正大摆出来的也就那些。
  这些书姚欣欣早就看过了吧?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拿到学校里来摆在书桌上。等学校发了书,她还怕桌上没书摆吗?
  吴玉梅还在絮絮叨叨说大西北如何苦,盛景在她喘气的空隙赶紧插嘴:“那个,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哈。再见。”
  “哎,等等。”吴玉梅连忙喊道。
  盛景停了脚步,朝她看去。
  吴玉梅看了陈涛一眼,道:“我们既然早早就来学校报了名,成了华清大学的一份子,不如为学校分忧,去帮学校接待新生吧?”
  “不好意思哈。我厂里还有些工作要交接,可能没空做这项有意义的活动了,实在对不起。”
  盛景说完不给吴玉梅说话的机会,就道了一声“再见”,抬脚出了门。
  熟知原著的她可知道原男主方旭泽是个不折不扣的龙傲天。不光以后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在大学期间也混得如鱼得水,从大二起就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
  现在的迎新工作,就是招生办的领导、老师带着学生会的学生一起张罗的。
  她如果参与迎新工作,势必要在方旭泽的领导下,这是她不喜欢的。
  而且她刚问过张蓉了,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学校非常重视,把大三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提前叫回来帮忙了。
  迎新的人手既足,她们这些不熟悉学校情况的新生何必去添乱呢?这时候去表现,很容易让人觉得她们是图表现,想进学生会。
  盛景并不想进学生会。
  大学也是一个小社会,尤其是今年入学的大一新生情况复杂,更是如此。
  盛景本身就不是个热衷于社会活动的人,有了林主任的许诺后她更需要在四年内完成本科及研究生课程,学业压力极大。所以她不想、也没精力参与学生会工作。
  吴玉梅被拒绝,脸色有些难看,问陈涛道:“你呢?”
  陈涛摇头:“我对学校的情况不熟,我还是不去缠乱了。我东西还没买齐呢,下午我就要去外面逛逛,把东西买齐,否则今晚我就要住光床板了。”
  她插队的地方离这里远,也没北城这么冷。所以她来的时候把那床板结得没有半点暖意的褥子给了同宿舍的知青,打算在北城花钱和票重新买一床新被子。
  这理由很充分,吴玉梅也知道陈涛的情况。
  她沉默了一下道:“那你去吧。我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去找学生会的同学,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好的,那辛苦你了。”陈涛笑道。
  盛景下了楼就看到方毅在外面等着了。她连忙推了自行车出去,跟他一起回家。
  “方毅,你想过毕业后做什么吗?是进国家部委,还是去企业,或是留校执教?”盛景一边骑车,一边问方毅。
  两人分析过国家经济,觉得以后国家肯定会往这方面倾斜,他们在这领域里大有可为。
  方毅虽没重生,年纪也轻,但在新闻界混过,做过编辑与记者,再加上极有天赋,他对国家的局势和发展有着极敏锐的嗅觉,对未来走向的预测也让穿越者盛景很是震惊。
  但两人当时聊的都是宏观的东西,并没有细聊彼此以后具体的发展。
  在盛景看来,现在一切都还在计划时代。在改革开放的号角还没有吹响的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空谈。
  但今天看到方旭泽,想到他现在是学生会主席,尽管方旭泽以后没有进国家部委,而是靠卖批文发家,盛景觉得是时候跟方毅谈一谈未来具体的路了。
  “现在政局还没明朗。等政局明朗了,上头对于国家经济的发展或许会有一些改变。我需要看看上头的想法是否与我期望的一致。如果是相悖的,我自然不可以进国家部委。而企业……”
  想起他所进的食品厂和机械厂,人浮于事,效率低下,他摇摇头:“我总觉得现在的企业制度需要改革,才能让企业焕发生机。一直这么走下去,国家怕是要遭受一定的损失。如果不改革,我进入其中,怕是也要跟它一起沉沦,这自然不是我所愿。”
  他看了盛景一眼:“所以你现在问我以后的路怎么走,我现在还没办法回答你。”
  他顿了一下,反问道:“你呢?”
  “我不会进国家部委,也不会进企业。”盛景很肯定地道。
  至于要做什么,她自然不会说,也不能说。
  方毅却误会了。
  因为当时唐国庆和林承先来送录取通知书时就说过,如果他们能在四年内完成研究生的学业,就留他们在华清大学执教。
  他以为盛景想留校。
  他点头:“做学问挺好的,清净,没那么多的人事纷扰,很适合你。”
  他经常觉得,盛景貌似融入于胡同生活和工厂工作之中,但她太清醒太理智,就仿佛是站在高山之巅看芸芸众生一般,冷静疏离得不像是其中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