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君景颐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当周昌帝问及他的时候,他的心一紧,只得跪下,“请父皇明鉴!”无意中摆弄一下左手,其他什么也不说,毕竟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老四,你三哥不说,要不你来说说?”
  暗中得意的君沂钰当下回神,知道他父皇怀疑他了,至少怀疑眼前这一出是他故意的,“父皇?”
  “罢了。”周昌帝有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心中却已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不久,君沂钰的贴身太监探头探脑的,君沂钰出去了一下。
  “怎么了?”周昌帝问。
  “对面谢太傅名下的笔志阁发生了点事——”
  谢太傅?周昌帝想起他派的探子从渠南带回的消息,眼中笑意一闪,他这位恩师啊。
  “走,咱们过去看看!”
  “爹,一楼人来人往太杂了,儿子知道二楼有一座木桥能到笔志阁二楼,咱们从那里过去吧。”
  ********
  笔志阁
  “咦?这首诗不错。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致持礼公,学生司向红拜上。”
  笔志阁门口,一位脸挂白色面纱的佳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顿时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而她似未有所觉。
  “呵呵,原来这是给持礼公投卷呢,只是,好像被退回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哗然,刚才粗粗一听,他们便知这诗很不错,这么好的诗都被退了,他们的比之还不如呢,哪里还敢给持礼公投卷?
  谢意馨具瞟了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正是殷慈墨,真是冤家路窄。再听那诗,再看一眼司向红,她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厌恶,又是一个来抹黑持礼公抹黑谢家的。
  “这么好的诗,为什么要被退啊?”
  “这等才学都被退,我还是别给持礼公行卷了,省得自取其辱。”
  ......
  此时,掌柜程庆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笔志阁,在路上他已经听店小二说了事情的经过了。他当场就毁得肠子都清了,早知道他就不该叫他侄子帮看铺子的,惹出这么大的事,这下可怎么办?而且他对来人的身份也有了隐约的猜测,当他看到来人果然是谢大小姐时,他只觉得眼冒金星,安文白的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明白这位可是不容半点沙粒的主。还有前两天和穆大管事喝酒的时候他也漏了点口风,让他日后见到这位祖宗小心伺候着。这下,可怎么哟。
  “大家安静!”谢意馨喊了一声,“这些事我会一件一件处理的,请安静下来好吗?”
  众人还是很给谢大小姐面子的,而殷慈墨也难得不出声,顺势做起了观众。
  “程掌柜,你来了。”
  “大小姐怒罪,程某来晚了。”
  “事已至此,今天我对事不对人,先让你侄儿去给客人赔罪吧。毕竟是咱们笔志阁失礼在前。”
  看着自己叔父对谢意馨毕恭毕敬,程万宝已经腿软了,他万万没有料到...
  程庆明看向程万宝,眼中是恨其不争,“没听到大小姐的话吗?还不赶紧给客人赔礼,还用我教你吗?”
  程万宝哆嗦着去给司向红赔了礼。
  可司向红仍是不为所动。
  待程万宝嗑了几个响头之后,谢意馨让他下去了,“下面,我来宣布关于他的惩处,程万宝日后不得在谢家名下的任何产业做事或者以任何谢家的名义招摇撞骗。违者,谢家势必咎其责任!”
  听到这话,程万宝完全摊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他立即扑到谢意馨脚下大嚎,“大小姐,我冤枉啊,今天的事是有人指使了我做的,我只是被猪油蒙了心哇。”
  “哦,你说别人指使你的,你可认得是什么人?”谢意馨问,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骂都不过分!
  程万宝颓废地摇了摇头,接着就被人带了下去。
  谢意馨转向司向红,“司公子,我谢家御下不严,给你带来了麻烦,还请你宽宏。这是我们笔志阁的赔礼,还望笑纳。”她手一挥,小厮们捧着赔礼上来。这些赔礼清一色都是文房四宝之类的,没有任何金银贵重之物,从中可以看出这赔礼绝对没有折辱或者看轻读书人之意。
  其他的书生看了都不住点头。
  两人默默地对视,似是估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谢意馨眼中平静无波,而司向红眼中也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司向红此人一向敏感,他能感觉出来眼前的人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一点也不。他想,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不想和自己打任何交道。
  谢意馨的表现是人之常情,毕竟上一世司向红做了那么多伤害谢家的事,她对眼前的人能喜欢得起来才怪。能不恶语相向,她都觉得自己是圣人了。
  “谢家做错了事,就能随便用点东西打发人吗?”这么久,司向红终于开口了。
  “要不你还想怎么样呢?”谢意馨好整以暇地反问。赔罪的事她让程掌柜做了,赔礼的事她自己做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任何人在此事上都挑不出她或谢家的错来,这就够了。难不成还要她再放低姿态?休想!
  “谢家如此,我等算是见识到了。”殷慈墨悠悠地开口。
  “殷大小姐既然来了此地,又何必遮遮掩掩?”
  殷慈墨这回倒是爽快地揭了面纱,含笑地看着谢意馨,似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可是,部分人看向殷慈墨的眼光甚是古怪。
  谢意馨平静地看着她,“殷大小姐此言差矣,我已说过,程万宝并非谢家子弟,也非谢家亲戚,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代表不得谢家。”
  “可就如刚才谢小姐所说的,就算他是谢家的一条狗,难道不是有什么狗就有什么主人么?”殷慈墨悠悠反问。
  “我承认程万宝此人品性不好狗仗人势,对于程万宝的错误,刚才我已经惩罚过他了。可是谁家没有几颗老鼠屎或者几个害群之马呢,难道你敢说你殷家上到主子下到仆人,全是纯良之臣?”说到最后,谢意馨反讽一句。
  一时之间,殷慈墨被说得哑口无言。
  ☆、26更新更新
  “哎,我们比较关心那首虞美人听雨被退卷之事啦,谢大小姐能说说么?”众人中有书生如是问。
  “司公子确实向我祖父投过卷?投的正好是这首小诗?”谢意馨问。
  司向红点头,“是的。”
  “司公子可是渠南平安县人士?”谢意馨再问。
  这个问题,司向红眼睛一闪,眼前的少女会有那么多弯弯窍窍吗?她对谢家在渠南那边的情况又了解多少呢?不过,他还是小心为上吧,“是的,谢家在渠南多有建树,特别是谢家医馆,救活了当地许多百姓。正是因为这个,在下一到京城就给持礼公投卷了。”
  不上当,真狡猾啊,谢意馨心中划过一抹失望,随即又振作起来。是啊,司向红要是好对付就不叫司向红了。
  “那可能是司公子的卷子和我祖父没有眼缘吧,司公子可以投别家试试,例如殷老爷子。”
  众书生呆愣,对这个说法接受无能。
  谢意馨转向他们,解释了一句,“这两年,祖父他老人家身体大不如前,已经很少过问政事了。”隐晦的一句便是,朝中大事都少过问了,更别提抽时间出来看生员投上来的卷子。
  众人一想,也是啊,持礼公今年都七十有五了,古稀老人了啊,精力不济也是有的。
  “可是就我所知,持礼公前两天还与绵阳的生员屈晋涵论诗品铭呢。”殷慈墨凉凉地开口。
  “殷小姐的消息还真灵通。”谢意馨讽了她一句,注意到司向红眼中划过一抹愤恨,然后满眼默然,定定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解释。
  “谢大小姐怎么说?我们真的很想知道持礼公为何如此,这诗又差在哪里?”人群中有人提着嗓子问。
  谢意馨冷眼一扫,平静地看着混在人群中的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人,似乎在看一跳梁小丑。此话怕是司向红想问的吧,只是这种追根究底的问话显得他太没风度了,这不,马上有枪手帮忙了。
  看来,她不说个一二三出来,这些人是不肯离去的了,“你真想知道?”这话是问司向红。
  司向红点头,“说不想知道是假的,如果方便,烦请谢大小姐为在下指点迷津一二。”固执的眼神却可以看出他对此事的执着。
  谢意馨不喜司向红的咄咄逼人,却也只是笑笑,指出,“我不是我祖父,恐怕给不了你答案。不过如果让我说说自己的想法,我只能给你四个字,言过其实。这诗很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一生的写照。从少年、再到壮年、最后到晚年,以听雨为线索,诗者用寥寥几笔,写出了对人生、岁月不寻常的观感。而司公子你如今正当少年,这样有深意的诗你都能作出来,太难为你了。”潜在的意思是,你自己人品不好,剽窃人家的诗作,我祖父如何能看得上你?
  众书生一听,也是啊,正当少年的他们,又如何晓得壮年晚年听雨的感受?并且深得其味?
  “谢大小姐好眼力,此诗乃是吾与一忘年交友人雨夜促膝夜谈有感而发偶然得之,描述的是我友人的坎坷一生。”
  司向红的解释似乎也说得过去。
  “司公子如此说,那便是如此吧。”谢意馨耸耸肩,亦懒得解释。
  此时在场的书生分成了两派,部分觉得司向红的诗是抄袭他人的,持礼公看不上他也是情理之中。而另一部分人则觉得谢大小姐的说法太过片面武断。
  司向红心一堵,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怀疑他的人品,他很想问问谢意馨什么意思的,可是他也知道再纠缠下去会显得自己很没风度。今天真是失策了!想不到光谢家的一个女娃都那么难对付,他有点怀疑,自己这回的选择会是正确的吗?
  “在下受教了,日后再向谢大小姐请教。”司向红一拱手,潇洒而出。
  众人见没有戏看了,亦慢慢散去。只是经过殷慈墨的时候,总会瞧上两眼,目光怪异,惹得殷慈墨眉头大皱。
  谢意馨亦瞟了她一眼,再看看等候在一旁的程掌柜,知他有事说,转身与他上去楼上的包厢。
  殷慈墨也没再多说什么,在谢意馨转身之后,亦转身离去。谢意馨近段时间变化太大了,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有什么奇遇。今天的事让她打消了谢意馨与自己来自同一处的嫌疑。
  上马车前,殷慈墨忆起刚才那些人看她的古怪目光,对一旁的小厮说道,“你去千月阁看看,这两天是否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二楼,看了一出好戏的周昌帝及一群龙子们,有点相顾无言。
  “这谢家丫头,言辞真够犀利的。”周昌帝摇头失笑,却不难看出他对谢意馨没恶感,甚至还有点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淡淡的欣赏。
  “是啊,这嘴皮子功夫真厉害。”睿亲王咂摸着嘴,一脸怕怕。
  君景颐似乎还同从刚才千月楼的打击中回过神,有点沉默。
  君沂钰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看他父皇的神色就知道他对谢家丫头有欣赏之意,却也没因此而厌了殷慈墨,那殷慈墨的正四品女官之位还是很稳的。不过他眼珠子一转,上前拍了拍君南夕的肩膀,然后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殷家和谢家两个丫头对上,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青梅竹马,老五啊,你有没有感到很为难?”
  “何需感到为难?都是小姑娘间的小打小闹罢了,现在她们不是解决得很好吗?”君南夕慢悠悠地说完后,加了一句,“四哥如此有感而发,是不是常为这些事为难头疼?”
  这话的潜台词是,这种小事都能让你为难和头疼,大事就更指望不上你了。
  君沂钰一噎,见讨不着便宜,还被君南夕反将一军,只得摸摸鼻子,笑笑,“哪里哪里,老五就是爱说笑。为兄只是担心啊,现在是小打小闹,可万一有一天她们俩闹大了,这不让老五为难了嘛。”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话竟然在将来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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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家,殷慈墨刚回府不久,正在书案上挥洒笔墨以此静心,贴身侍女轻轻地走了进来,“小姐,大夫人叫你过去。”
  “哦,有说什么事吗?”殷慈墨没抬头,待最后一笔勾勒完后,才搁下笔,慢慢地拿起完成的画欣赏起来。
  “这个倒没说,来会话的是大夫人的贴身嬷嬷,奴婢斗胆猜测,应该有什么急事或大事才来唤的小姐。”
  “这样啊,那就去看看吧。”殷慈墨淡淡地说道。
  啪!殷慈墨捂着脸,冷冷地看着发疯的大夫人,“母亲,你为什么打我?”
  “殷慈墨,你这个贱人,还有脸问为什么?当初你一出生我就该一把掐死你的,这样我的一双儿女就不会被你害死了。”蔡氏说到最后,就差捶胸顿足了,神情满是悔意,那眼神让人一看就知道恨毒了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