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节
  第153章 前奏
  从龙嘴山去樊城仅四十余里,天濛濛亮就启程,千余扈骑簇拥着军情司数十辆马车北上,白河滩还残留着数日前激烈的痕迹,河滩上还有褐色的血迹没给雨雪冲刷干净。
  林缚揽过猩红色的大氅,看着白河滩上烧焦的蒿草以及还没有给完全清理干净的伏尸,策马趟水而过。
  白河滩上的浮桥在四天前给敌水军强行纵火烧毁,是苏庭瞻从石城北逃的水军,用浮舟大盾抢入河口纵火,樊城这边无法完全封堵河口——白河滩的浮桥被毁,不过在上游三十里外,在枣阳北去新野的驰道上还有一座石梁桥,成为淮东军进入襄樊的主要通道,林缚急着要去樊城,自然是直接涉浅水过河。
  白河水虽浅,但也没过马腹,过河时,双腿都免不了要没入冰冷的河水,齐膝盖之下都给浸湿。过河后,林缚停马将裤脚绞干,换上干爽的马靴,从他所坐的方位,能看到汉水之上燕军战船在水面上巡哨。
  “可惜我们的水军一时上不来!”林缚指着河口外的汉水,与高宗庭、宋浮说道,“不然也不用冒险从上游渡河……”
  这里便是汉水大拐弯之处,从白河口往西,汉水差不多是东西流向,大弯之后,则是南北流向稍偏东南,在东北角冲积出大片的淤滩来。这处淤滩夏秋季是行洪水道,此时汉水枯瘦,则露出大片的泥滩,而水面尤宽,视野所及,都是旋涡。
  由于汉水对岸为襄阳东南的鹿门山,远望去崇山峻峻,造成汉水南岸的悬壁;与鹿门山同脉而生的许多礁石就散落在水位颇深的南侧水道里——这些特殊的地形,使得当地称汉水此弯为恶鬼拐,熟悉水道要的船工要操舟船过去也需十分的小心。
  在急弯之后,燕胡用降将杨雄统两百艘战船、六千水军备防;淮东水营战船虽利,也无法轻易就能突破这条防线进入汉水上游。
  而为防备敌水军浮舟从白河浅水往上游即枣阳及樊城之间的腹地渗透,影响往西运动的淮东军侧翼,黄祖禹在白河汊西滩派驻一哨甲卒筑烽火墩以为警戒防线。
  夺樊城时得五千余民夫,倒使得黄祖禹在樊城有较为充当的役力使用。
  短短数日时间,白河汊西滩的烽火墩还颇为简陋,但也是伐木为栅,中间夯了一层厚土,四角架木竖起箭楼,外围还有防备敌军直接冲击栅墙的一道胸墙,将白河西滩封锁起来。
  樊城距此地也就十二三里地,待骑队过完河,林缚便在扈骑的簇拥下往樊城而去。
  飞羽岬的浮桥已毁,留地小半截铁索垂入汉水之中,站在岬石之上,能看到对岸襄阳城西北角的水寨模样,将望镜凑到眼前,水寨北角竖起的高旗写着颇大一个“杨”字……
  杨雄于二十一日弃汉津北逃,北逃途中又受叶济罗荣勒令出任襄阳、水军统领,家小皆随苏庭瞻去了丹江口上游的郧关。
  郧关有“秦头楚尾、益豫分郡”,虽说地势与襄樊相接,但旧隶汉中府。
  奢飞熊之奢渊此时就在郧关,当是摆出一副骑墙观望的架式来,可北去关中,也可西去汉中。
  只不过汉中城远在巴山秦岭以西,走峡江水道溯流而上也有近千里之遥。
  虽说曹家在汉中聚有近两万兵马,但荆襄会战的消息传到汉中少说也需要七八天,林缚心想曹家怕是这时才知道荆襄会战的规模,他们是根本没有足够时间插手荆襄会战。
  再一个就是汉水上游水道夹于崇山峻岭之间,水道极险,到处都是险滩。眼下便是叫曹家在汉水有再多的兵马,也没有办法短时间里沿汉水而直下荆襄。
  林缚进入樊城,先将周同、刘振之、陈渍、黄祖禹、周斌、陈刀子等旅帅以上将领召集起来议事;敖沧海、虞文澄高宗庭、宋浮、周普、孙壮、唐希泰、赵豹、罗文虎等人也列席军议,济济一堂,将星闪耀。
  樊城内的守军不多,仅五千余人,陈渍与刘振之两部都离开樊城:一沿汉水北岸往西展开,一沿樊城西北的石桥岭往西北展开,距敌城新野不足四十里、邓州不足五十里。
  “除了枣阳西北遮闭侧翼的兵马之外,张季恒、虞文澄两部都往石桥岭一线聚集,骑营第三旅全部兵力也都调过去,沧海你去石桥岭坐镇,把旗帜竖起来,”林缚说道,“将陈芝虎的注意力就吸引在那里……”
  即使在侧翼留下遮闭兵马,张季恒、虞文澄北上之后,加上之前的刘振之、张壮部,在石桥岭一线聚集的兵力也将超过五万精锐,叫人毫不怀疑在时机恰当之后,淮东军便以雷霆之势,扑击北侧的邓州及新野两城……
  此时守邓州为陈芝虎部将高义,守新野为梁家叛将屠岸。
  关于荆襄会战的收尾一战要如何打,军情司与诸部都进行充分的论证,眼下只是根据现实的形势进行些调整。军议时间很短,军议之后,林缚与诸将在樊城简略用餐,敖沧海、孙壮、虞文澄等人即北上去石桥岭;稍作休息后,林缚便也出樊城沿汉水北岸往西去黄龙滩视军,周普、高宗庭、陈渍、黄祖禹、唐希泰、罗文虎等人随行,周同留在樊城坐镇。
  黄祖禹所部并入崇城军第一镇师,使得崇城军第一镇师兵力达到两万四千有余;黄祖禹在陈渍之下出任副制军,陈渍率部投射到南岸去,黄龙岭前垒则由黄祖禹主持。
  从樊城往黄龙滩的道路已经修复好,相比较南岸襄阳城以西的隆中山地的崇山峻岭,北岸的丘山要平缓得多。由于地势相对较缓,故而比南岸沉积更大范围的泥滩。这些泥滩很难叫敌水军大规模登岸,但从樊城到黄龙滩四十余里地,还是学白河滩那边、每隔七八里便择险处设一烽火墩及防寨,驻以精锐甲卒防备控制汉水的敌军袭击北岸……
  黄龙滩虽名为滩,实际是一条低矮直接直迫到汉水北岸的石岭,崇城军第一镇师所负责的前垒就在黄龙滩的西侧,再往前就是敌将苏庭瞻所守的赞阳、白阳关,丹江入汉水的汊口便在白阳关之后。
  由于燕胡没有足够的运力将南岸襄阳的兵马直接走丹江水道运往上游的武关、甚至更远的丹凤县或商州府城,故而大多在白阳关登岸,再才白阳关沿丹江东岸往淅川走去。
  由于丹江东岸的道路之糟糕,不比从黄龙滩往赞阳去稍好,故而白阳关之敌往淅川运动甚慢,使得此时在白阳关聚集的敌兵甚至要远远超过新野、邓州两城。
  黄龙滩临汉水是一座名为龙爪岩的岬山,岬山纵深两百余丈,如龙爪探入汉水之中,离水有十余丈高;林缚走上龙爪岩,眺望对岸如龙横卧的庙滩岭,两岸隔着是如此之近,能清晰看见对岸的树木。
  庙滩岭是襄阳与谷城县之间的一座临水横岭,是荆山北麓的余脉,纵横二十里,数座主峰皆有一百六七十丈高,是襄阳以西、谷城以东,汉水南岸除隆山之外最大的一座山岭。便是林缚望过去的对岸山门岩,已经算是庙滩岭的西北麓,山高也只在二十丈左右,与这边的龙爪岩夹立汉水之上,相距也就三百步稍远一些。
  唐希泰早在二十一日就来樊城,对这一片的水文地形都摸了两遍,说道:“汉水从上游而来,受龙爪岩所阻,被迫呈半孤形流向江对岸庙滩岭外侧的山门岩,水流受山门岩阻碍,又折射来,直冲我们西岸的天马岩,水流变得极险;派人下潜水中,甚至能见水下有空壶形成、深不见底……”
  林缚点点头,一路走来,汉水之上都有敌水军监视汉水的哨船驻泊,唯有这一段水面极险,敌哨船即使想抛锚落碇,也有极大可能会给水流裹住撞向山石,没有可能频繁巡哨。
  当然,虽说这处水面只有两三百步宽,但如此湍急的水流,使得淮东军也没有可能在这里安排武装洇渡……
  黄祖禹说道:“大概每隔两个时辰,敌军会有哨船经过,不过其在襄阳城水寨在闻讯后,要派大量战船逆着水流过来,少说需要一天时间;倒是敌水军在谷城西及白阳关水军过来要快一些,但敌军未考虑上游会有敌手,故而在上游多为安排将卒渡河的渡船,此外最多就是小型的巡哨船,无法在如此湍流之前驻泊……”
  “我们已经往庙滩岭潜伏了多少人?”林缚问道,“若是给敌哨发觉,能守住多少时间?”
  “此时潜伏到庙滩岭有六十一人;一旦架成索道,在天亮之前包括甲械在内,能送一营精锐过去,”黄祖禹说道,“敌从襄阳往谷城的驿道在庙滩岭南,他们考虑利用庙滩岭与荆山之间的夹谷阻击我从南面追击来的兵马,故而其营垒筑在庙滩岭的东南麓谷口位置,而我们要架设的过江索道则在庙滩岭西北角的山门岩接驳对岸,敌军闻警走陆路赶来,要绕走四十里地。这么长的时间里,能叫我们将一营精锐送过去,并在山门石南侧建立的防御阵地……”
  “那好,我便在樊城等着你们的胜捷!”林缚说道,看向高宗庭,“宗庭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高宗庭笑了笑,叫罗文虎等几个军情司的指挥参军留下来,他与周普陪同林缚返回樊城去;林缚是过来巡视前垒的,说不定敌军在外围也有斥候潜伏过来,他与林缚要在这边停留时间过去,很容易引起敌军不必要的警觉。
  林缚南返回,陈渍、黄祖禹返回西翼的前垒营地,罗文虎随唐希泰留在龙爪岩北侧的山坳里。这里看上去像是黄龙滩前垒的辎营,实际上千人马都在为龙爪石河段之上架设悬索桥做了好几天的准备。
  之所以选择对峙的山门岩架悬索桥,除了能饶开敌军的视线以及湍急的水流叫敌水军战船难以长时间停留之外,还有一个关键性原因就是山门岩之后的密林里生有能捆绑悬索的巨木,是天然的锁住悬索的固定物。
  为了迁就对岸的地形,北岸就只能选择了龙爪岩。
  龙爪岩上寸草不生,没有固定悬索的巨木,靠江侧往悬石里凿洞又容易引起水上敌巡船的注意,故而将铁桩插入巨岩之后的石隙里,熔数万斤铁水缓慢的浇入石隙之中,将铁桩与巨岩生根一般连成一体。
  走下岩背,十三根高约四丈的工字形铁柱有如生根一般竖立在那里,罗文虎暗自感慨:换了别家势力,不要说架悬索桥了,短短七八天里,将这十三根铁柱生根一般的竖在这里都没有可能。
  可笑罗献成临死之前竟然还想割随州为王!
  这么湍急的水流,即使两岸有固定物,想直接架设浮桥都是极难;即使水流冲不毁浮桥,敌军在上游搞几艘船装满土石,也是一冲即毁;不过,在水面及对岸都为敌军控制范围,架设悬于水面之上的悬索桥又谈何容易?
  当世在峡江之间架设索道或悬索桥:一般不能使用麻绳,麻绳太软,拉开三四百步长,绳就会直接荡到水面上,那就成了浮桥。使用铁索链也不成,环环相结的铁环索太沉。
  悬桥与浮桥对铁索的拉力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浮桥有浮舟为底,将铁索托住,主要是抗击水流对浮桥的冲力;而一根重于数千斤的铁索绷直悬于水面之上,铁索对两岸锁桥固定的直接拉力,就将大到惊人的程度,而铁索自身的强度能不能承受这么强的拉力也是个疑问。更不要说还要叫人畜能行走其上了,很容易直接将铁索桥压垮掉。
  当世在溪河之上造索桥,通常使质量轻而强度及刚性都颇强的竹索。不过就算一夜之间能从龙爪岩与对岸的山门岩之间架起竹质悬索,就算悬索绷得极直,一点不荡下来,离水面也只有十四五丈。敌军控制水面,船从竹质索道之下而过,举火便能烧之……
  在看到淮东所产的铁丝绳之前,罗文虎怎么也无法想象淮东军能在龙爪岩与山门岩之间先造索道、再造悬索桥的……
  第154章 渡河
  拉铁成丝倒不是什么新技术。
  前朝匠师就能造琐子甲,与鳞甲同属上等铠甲之列。
  琐子甲就是用拉铁成丝,再剪丝造环编成链衣以防刀弓。
  只不过琐子甲防箭射、刀砍甚佳,但在防利刃刺击较弱,故而不比鳞甲受将卒欢迎,不过技术传承一直未断。淮东战将也有喜欢在扎甲外再披轻便琐子甲的,作战的防护力尤其高。
  拉铁成丝容易,匠工对细铁丝的淬液退火也有技术积累,但是拉出上百丈甚至上千米的细铁丝,再使细铁丝合股拧编为绳,却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
  淮东在林政君级、载量逾两万石家的超大型海船问世以来,对绳索的强度、韧性就提出更高、更苛刻的要求,特别是系帆桅的绳索又不能无限度的粗下去。
  相比传统的麻绳,铁丝及铁丝绳无疑是更好的选择。也唯有淮东在这方面有强烈的需求,才叫淮东匠工能持续折腾好几年、投入大量的资源去完善铁丝绳的技术。
  如今在黄龙滩辎营里储备的那几十捆铁丝绳,还远不能说尽善尽美,但相比较传统的麻绳、铁索,则着明显的优势。事实上早在两年前铁丝绳就应用于林政君级的海船之上,却非其他势力能了解。
  一根长达五百步的铁丝绳,能承受数万斤的拉力,但总重不过四百斤;而相当强度的铁索,甚至要有数千斤、上万斤。
  就算两岸有能承受数万斤拉力的固定物,将四百斤的铁丝绳与上万斤的铁索横架在湍流之上的难度,也绝对不是同一级度的。虽说铁丝绳悬空在水面之上,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毁去,但绝对比举火烧毁一段麻绳或竹索要困难得多。
  罗文虎乍到铁丝绳以及一捆捆仅有分厘细粗的细铁丝时,心想这玩艺儿造绊马索,在敌骑冲刺之前的战场拉上几道,该他妈的多叫人激动啊!不过他也没有提出来,这种东西只能是一招鲜,淮东军诸将也应该早有考虑,要用只能用一次狠的,远不如其他领域的用途广泛。
  黄昏之时,陈渍与黄祖禹便赶来辎营,辎营里那几个平时穿便衣跟匠工混在一起的工造官,这时也换上制式官服。
  今夜能不能成功在龙爪岩与山门岩之间拉起悬索,决定能不能给至今仍滞留在汉水南岸的八万余敌兵以致命一击,陈渍与黄祖禹又怎么掉以轻心?
  这两天淮东军所展示出来的机密,叫罗文虎异常震惊,为了更好的跟上淮东军诸将的步伐,他跟陈渍要求随前部先行渡河参战。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更深刻体会淮东军诸多神鬼莫测的战术。
  燕胡闻警之后,必然会疯狂反扑南岸的滩头阵地。血腥战场,将领身先士卒抗敌搏杀以激厉士气也是必须的,那中高级将领亡于阵前也无法避免。要避免指挥体系因为将官的伤亡而崩溃,那就派更多的将领过去以有替换。
  罗文虎要随前部先去南岸,陈渍自然不会反对,反而会佩服他的勇气,将他与其他降将区别是开来。
  当然罗文虎要去先去南岸,就要先进行溜索训练。
  由于前期只能最快架设两三根悬空滑索连接两岸,所以最先抢渡到南岸组织前期防御的一营精锐也只能拿索具溜索过河。
  计划先渡河的一营精锐,领头的是旅帅梁寿,削瘦的脸孔,叫罗文虎很难想象梁寿在从军之前只是登州城的一名屠夫,他们早在前两天就给调来,进行经溜索训练。
  进入山坳深处的秘密训练营地,罗文虎才知道淮东军这次抢渡汉水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在占领樊城之前就制定好的方案之一——秘密训练营地里,两根高柱连着一根悬索,溜索说起来也不复杂,但也需要事先进行反复训练,确保过江时不会因为个别人出现问题而卡在那里。
  在营地里,罗文虎也看到了上百架准备用于封锁河道的精铁床弩、蝎子弩,这时扯下防雨漆布,拉出营地前,在空地上露出狰狞的面目,前垒的兵马也做好准备,准备随时补入龙爪岩这边。
  罗文虎试过两把溜索,身穿甲衣的他,溜过百余米的距离,也没有太难,便与梁寿及营哨诸将进一步研究对岸的山门岩周围及庙滩岭的地形及各种应急作战预案。
  随他们先渡江还有十数匠工,要负责后期的悬索桥架设。
  这次作战不是用滑索送五六百人过去,而是要用铁丝绳在龙爪岩与山门岩之间架设一座可供人马大规模通过的悬索桥,在一两天时间里输送三五千甚至更多的精锐兵马过江,一举切断庙滩岭南麓的襄谷通道,彻底破坏南岸敌军的北逃计划。
  这种作战方式,是罗文虎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不由得叫他想徐州之役时,陈韩三大概到今天还败得稀里糊涂吧……
  罗文虎对陈韩三的徐州溃败也一直疑惑不解,入冬后冻得结实的大河怎么会在突然间就分崩瓦解了呢?但叫淮东军的工造官一解释,罗文虎没想这里的道理竟是如此的简单,没有知识真是害死人。
  入夜后,罗文虎与梁寿率部到龙爪岩后集结;这时起了风,望着阴霾的夜空,罗文虎担忧的问道:“会不会有雨雪?”雨雪天气无疑会加大渡河的难度。
  “狠下一场雪才好……”梁寿抬头看着天,渡河不是难事,有这么多床弩、蝎子弩封锁狭窄的河面,也不怕敌船能从水面上攻击精铁质地的索道,但敌军闻讯从庙滩岭东南麓谷口赶到山门岩只有四十里不到。要是大雪天气,就能极大拖延敌军赶来围截的速度。
  雨雪天气对谁都不利、对谁都有利。
  而淮东军的准备工作做得充当,天气越恶劣,相对来说,只会对南岸没有防备、没有准备的敌军更不利。
  陈渍、黄祖禹走过来,说道:“南岸没有异常,这天估计要下雪,你们过去要小心山石滑脚;你们做好准备了没?”
  梁寿点点头,陈渍与黄祖禹及第二批率部渡河的李白刀,说道:“那就先把床弩推上岸……”虽说敌哨船入夜后每两个时辰经过这一河段,但保不定上游敌水军战船会来得更快,甲卒溜索过河,在空中面对敌船射来的弓箭全没有还手之力,需要岸上用床弩、蝎子弩封锁打击从上游过来的敌船……
  铁丝绳还没有展开,一捆捆放在“工”字形铁桩前,不过铁丝绳的一头都用精铁铸制的铁扣扣死在铁桩上,已经做好架悬索的准备;在夜色的掩护下,一架架床弩也从营地推上岸崖,装槽的巨弩箭就位后,对准龙爪岩上下游的水道。
  戌时刚过,两艘敌巡船顺流而下,由于害怕北岸淮东军的强弩,这两艘敌巡船差不多贴着南岸而过,叫人担心此时潜伏在南岸的人马会暴露行踪。
  北风呼啸,天空阴霾,夜色如墨,敌巡船过去,南岸潜伏人马替用灯为号,为龙爪岩上架起四架巨型床弩指明射击方位!
  这四架精铁所铸的床弩明显要比军中常用的床弩要一大圈,弩箭装槽,箭尾系有绳索。罗文虎心里也紧张,虽然巨弩的弦张力要比普通床弩更强,但能不能将尾端系索的巨箭射到对岸,他也没有把握,也没看到过辎兵之前反复进行的实验,总觉得不保险。
  在对岸用灯火标示于射击方位,陈渍挥手发号司令,听着弩箭破空而去,夹于呼啸的北风之中,也不晓得有没有射击对岸,只见操纵床弩的军卒拉动箭尾绳索,见绳索绷直,兴奋的说道:“射到对岸了!”过了片刻,对岸也用灯火传信以示成功。
  看着陈渍、黄祖禹、唐希泰他们神色沉毅的望着江下的夜色,罗文虎倒觉得手心的汗水有些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