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她大步流星离去,朝臣战战兢兢退下,严重一瘸一拐往外走,程泰山搀着他,向他赔不是,又跟他保证会向陛下求情。
  邬瑾取出帕子让程廷按住伤口,也从紫微殿离开。
  程廷像只大鸟,秃着个脑袋,拖着两只翅膀,垂头丧气跪在原地,痛的眼冒金星,渴的七窍生烟。
  足足一个时辰,程家大姐才奉命而来。
  程廷头昏脑胀,在两个宫人搀扶下起身,两条腿针扎似的迈不开步:“大姐……”
  程家大姐又气又心疼,伸出两根手指,在程廷胳膊上用力一揪,气道:“活该!”
  她又让宫人拿来湿帕子给他擦脸:“陛下要见你,谨言慎行,记不记得?”
  她拿开帕子,细看伤口。
  伤口在额发下方,幸而只是看着骇人,并没有伤到里面。
  程廷疼的倒抽气,一边揉腿一边道:“知道。”
  他弯腰捡起幞头戴在头上:“帕子给我,再擦一下。”
  程家大姐从宫人手里接过干净巾帕递给他,他拿起来擦了擦脸和手,再整理衣裳,龇牙咧嘴道:“我先去趟官房。”
  他先去官房解手,又随宫人去文德殿,在殿门外廊下站着等候传唤,片刻后,就有宫人将他领去东偏殿。
  偏殿几案错落有致,正中摆着一套“四不靠”,一张圆桌,五个墩子,莫聆风换了一身白色常服,高髻换成低髻,戴羊脂白玉冠,挂着金项圈,却仍有不好亲近之感,坐在墩子上,扫一眼行礼的程廷:“你以为朕不会罚你?”
  程廷摇头,半晌憋出来几个字:“臣不敢。”
  “知不知道为什么罚你?”
  “知道,朝堂上,臣口出不逊。”
  莫聆风沉声道:“朝堂肃穆之地,你逞口舌之快,攻歼臣子,朕若不重罚你,朝臣便要认为朕有失偏颇,因此生出怨愤之心,可朕也不能只罚你,严重用笏板打人,更该罚,如何罚,怎么斟酌轻重,又是一道难题。”
  她用力一指程廷脑门:“这一个时辰,你跪的不冤枉。”
  程廷垂着脑袋:“臣知错。”
  “朕和邬相商议许久,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静心养气,船厂事务交给石远,严重罚俸禄一年。”
  也算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
  程廷有心想让莫聆风将他和严重的惩罚调换一下,却不敢张嘴,只能愁眉苦脸的谢恩。
  莫聆风脸色稍缓:“坐吧。”
  “臣不敢。”
  邬瑾取了金疮药进来,推程廷一把:“坐吧。”
  程廷悄悄看莫聆风一眼,见莫聆风脸色还好,才期期艾艾坐下,让邬瑾给他撒药。
  伤口撕扯着疼,程廷咬牙忍耐,等敷好伤药,程廷有邬瑾在身边,渐渐放松,刚想伸手去倒茶,莫聆风便道:“邬瑾,昨日府库送来字画,有一封书贴,在正殿案上,是陆机真迹——”
  话未说完,邬瑾立刻起身:“陆机!”
  他大步流星走去正殿,偏殿里只剩下莫聆风和程廷两人。
  程廷盯着茶壶,心想:“邬瑾快回来!”
  寅时从家里出来,他就没喝过水,方才只记得去官房,竟忘记问大姐讨水喝。
  莫聆风肉体凡胎,听不到他的心声,但一看他眼珠子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有心磨一磨他的性子,自己端起茶盏,慢慢喝茶。
  第434章 喜悦
  片刻后,邬瑾小心谨慎捧着字帖回到偏殿,走到桌边坐下,打开发黄绢帛,看残纸题签上“晋平原内史陆机士衡书”几字。
  看过后,他看题签下方,钤有双连珠印:“这是玺印。”
  他再轻轻展开一部分:“骑缝处这一枚印看不大清楚。”
  程廷心想:“看不清就别看了,喝茶。”
  莫聆风心中暗笑,伸头看了一眼:“是‘莫失’二字,有这个印章传下来。”
  邬瑾身心都落在帖上,完全没注意到程廷,转而去看陆机字迹:“当真是活泼可爱。”
  程廷嘴唇沾在牙齿上,心想:“我也挺活泼可爱的,你看看我都渴成什么样了。”
  幸而邬瑾没在此时细看字帖,而是先寻个匣子装起来,再回来坐下,给程廷倒上一盏茶。
  程廷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不敢发出喟叹之声,放下茶盏,低眉顺眼坐好。
  脑袋上还一抽一抽的疼,他悄悄嘶了口气,忍不住道:“这老家伙,没想到手劲这么大,差点就破相了。”
  莫聆风平淡道:“脑子没多大用,破相也没事。”
  程廷连忙把脸扭向邬瑾:“正是因为脑袋没用,才要靠脸凑数。”
  莫聆风勾着嘴角,哼哼地笑了两声:“也勉强算是五官齐全。”
  程廷让她损了几句,不敢生气,岔开话头:“我饿了。”
  莫聆风扭头看向宫人:“传膳。”
  一顿不早不晚的饭很快由宫人提上来,摆满一桌。
  程廷低头细看,见并非那种冰冷精致的花花朵朵,和莫府菜色相差无几,米饭配的一瓮炖羊肉,一碗豆腐辣羹,一碟蒸干肉,一碟蜜藕,一碟炸鱼。
  这种熟悉的菜色让他放松下来,仿佛莫聆风还是那个莫聆风,他们三个还是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挚友。
  邬瑾起身,把豆腐辣羹换到程廷跟前:“吃吧。”
  程廷不爱吃甜滋滋的菜,拿起勺子,舀一勺豆腐辣羹在碗里,和饭一起拌匀,再浇一勺,再拌,等饭里全是汤汁和豆腐,端起碗送到嘴边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