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
  当你的世界里都是疯子,而你是正常人,那你才是唯一的疯子。
  小糜稽不是疯子,他没有怀疑伊路米有关忍耐游戏的说辞,接受了现状。
  我是疯子,我知道给3岁的小孩用电刑很不人道主义,我只是装成不以为意的“正常人”。
  把相机的内存卡放进盒子里收好,刑讯室里小糜稽的哭声依然回荡在我耳边,我想,这个内存卡我可能不会再拿出来用了。
  未来要威胁糜稽,还是和奇犽一样用砸手办的方式吧?
  反正这个方式已经很有效了。
  忍耐游戏的第二天,我和伊路米结束完当天的训练,一起去看小糜稽。
  小糜稽见到伊路米时,应该是想起了昨天的忍耐游戏,那翻来覆去的疼痛折磨肯定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地向我们打招呼。
  “真遗憾啊,游戏没有成功。”伊路米非常非常惋惜,“好不容易帮你争取到了一只鹰。”
  “……对不起。”小糜稽垂头丧气。
  “没关系的,小糜。”伊路米拍拍小糜稽的肩膀,语气轻快,“我帮你在爸爸那保留了游戏奖励,你可以继续挑战忍耐游戏,直到成功为止。”
  “可是……”小糜稽对宠物的执着不足以抵抗忍耐游戏中感受的疼痛,他犹豫了。
  “你忘了吗?”伊路米提醒道,“昨天我就说过了,这个游戏是非玩不可的。不合作,就不会有奖励。积极参加,就会有奖励。你明白吗,小糜?”
  “姐姐。”小糜稽看向我,“姐姐也是这样得到鹰的吗?”
  哦,不好意思,姐姐我当年拿到的第一只鹰,就是单纯的赠送,没别的附加条件。
  为了不打击小糜稽,我选择撒一个善良的谎,于是我点点头。
  “那……哥哥为什么没有鹰呢?”小糜稽虽然刚满叁岁,智商却也不低,“哥哥的忍耐游戏最后怎么样了?”
  好问题!我要看看伊路米怎么解释!
  “我不需要。我是家里的长男,不能因为宠物的事情分心。”伊路米摸了摸小糜稽的头,“我要学会为家里分担工作,学会照顾你们,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呢。”
  照顾“你们”是怎么回事?伊路米你的口气为免也太大了吧!你算老几?你出生顺序排第二!我才是老大!
  哼!
  说到底,都是被席巴惯的!
  每天屈尊做着伊路米陪练的我,恨恨地想。
  随着熟练度上升,如今躲避训练很少有能够踩到伊路米脚的情况了,趣味大减。
  相应的,我越来越适应伊路米的攻击模式和速度,当陪练期间也不怎么受伤……不,并没有,在受伤减少后,我有意学习原着里猎人协会会长尼特罗玩抢球游戏时的操作,给自己一些行动限制,增加难度,比如始终不使用一只手之类的。
  伊路米不是傻子,他看出来了,于是也给自己下了更严苛的限制,比如只攻击特定部位之类的。
  我限制自己活动范围不超过一平米,伊路米就限制自己只从正面攻击。
  我限制自己不能后退,伊路米就限制自己不能跳跃。
  每次陪练,互相试探对方的限制条件是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
  我决心来个狠的,一开场就把眼睛蒙上,伊路米便在每次攻击前,说出他即将要攻击的部位。
  有内卷那味了,真是万物皆可内卷啊。
  “……”还是去做看望小糜稽的每日任务吧。
  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接受了电疗设定的小糜稽,现在也习惯躺平任人电了,而且依然把伊路米当亲哥哥看待。
  气质甚至增添了莫名其妙的成熟感,他似乎把习惯忍耐游戏当成了一项值得骄傲的成绩。
  他不再奶声奶气,开始刻意装出沉稳的样子,不愿意让人摸头。
  成长就是这么突如其来,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小孩大多很早熟,原着里12岁的孩子参加生死自负的猎人考试,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伊路哥。”糜稽把称呼也改了,不再用“哥哥”来叫伊路米。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小孩,都盼望长大,因为大人好像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是不可能的,但在欺负小孩和弱者这方面,大人还真能在一定程度上为所欲为。
  例如,比糜稽年长的伊路米,就可以左右糜稽什么时候能得到一只鹰。
  糜稽在耐电的方面表现一般,这是伊路米对糜稽说的,恩,他说的是事实,所以糜稽拿到的鹰和我的新奥尔良不一样,是一只浅褐色的鹰,腹部和翅膀内侧是白色,体型比新奥尔良小一号。
  有总比没有强,糜稽没敢抱怨太多,相处久了,和那只鹰倒也凑合得挺快乐,还取了名字叫“佩普”,来源是某部动画。
  故作成熟的糜稽,不管再怎么挺胸昂头,比起大人,还是更像一个孩子,努力装大人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在糜稽发福,变得不可爱之前,能撸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减少,我想抓住最后的猫尾巴,伸手去摸小糜稽的头。
  “……姐。”小糜稽嘴上抵触,身体却不能,或者说,不敢反抗。
  他非常“敬佩”我睡前电疗的“爱好”,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可能比伊路米更不好惹。
  从叫“姐姐”到如今的“姐”,他对我的称呼不会包含我的名字,以此表达对我的“敬佩”之情。
  心情有点复杂。
  到底是“敬佩”我的弟弟类型更好呢?还是冒犯我的弟弟类型更好呢?
  仔细想想,其实无所谓,他们是默尔丝·揍敌客的弟弟,不是我的弟弟,我瞎操什么心?电疗思考人生的时候,我如是想道。
  掌握了糜稽并不能使伊路米满足,反而更加激发了伊路米的控制欲。
  与人交手,是一种不断读取对方意图,进行应对的过程,读得再深一些,可以读出对方的情绪。
  我读到了伊路米的情绪,野心与欲望。
  他想弄伤我,他想压制我,他想把我也纳入掌中。
  揍敌客家族的其他成员与他等级相差较大,无法作为猎物,除去好搞定的小糜稽,能够作为猎物的只剩下我了。
  今天的限制是伊路米蒙上眼睛,我在腰间系了铃铛,他根据声音确定方位来进行攻击。
  叮铃。
  叮铃。
  叮铃。
  铃铛摇晃着,响声牵着他疲于奔命,体力告急,他终于停下来休息。
  难度调得太高啦,内卷竟已达到这种地步。
  站在原地不动,我把玩着铃铛,摇出响声。
  来吧,来追逐吧。
  morsecode,翻译过来是摩尔斯电码,也被称作摩斯密码,用时断时续的信号,通过不同的排列顺序来表达各种含义。
  我无法发声,铃铛可以代替,摇一下是短信号,连续摇两下是长信号。
  “猎人游戏,好玩吗?”我用铃铛的信号问。
  “好玩。”伊路米又加入了游戏,他很执着,或者说,偏执。
  这没有错,不偏执怎么成为强者呢?
  反复,反复,反复的钻研。
  偏执的追求。
  才能……
  叮铃。
  叮铃。
  叮铃。
  猎物活蹦乱跳,猎人疲态尽显,到底谁才是“玩家”?
  碰不到的焦躁,真实的杀意。
  为什么我得充当伊路米的活靶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就是那垫在脚下的白骨。
  要不是看在揍敌客养我这么大的份上……算了,他把我真杀了,于我也有益处。
  紧绷的弦,崩得太久。
  我突然有点累了。
  要不要制造一点“失误”呢?
  胸口传来刺痛,我抓住伊路米的手腕,不让他把刺入的手抽离,反而将他拉近。
  他的指尖,穿过肋骨的间隙,触碰到了我的心脏。
  咚。咚。咚。
  鲜活的生命。
  有力的鼓动。
  “……!”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扯下蒙住眼睛的绷带,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讶异。
  “想要吗?”我用唇语对他说,“……给你。”
  摘下来吧,这鲜红的果实。
  撕毁家族的禁忌。
  离开永世的乐园。
  我紧握着他的手腕关节,他无法通过松脱关节脱离桎梏。
  “……为什么?”他有点慌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生动。
  什么嘛。
  不过如此。
  我笑了。
  他与我角力,想把刺入我胸口的手指抽出来。
  钻心的疼痛,他的手指抵着我的心脏,在争斗中摩擦着心脏的表面,就像在抚摸着它一样。
  由于疼痛,肌肉收缩,咬住他的手指,不知道是想排斥,还是想纳入。
  极度紧绷之下,我感觉这异物就像金属般坚硬,冰冷。
  我一边流着冷汗,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吸气。
  “因为……我,不想,陪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