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租二代[九零] 第73节
  她找张萌,或者她的亲戚朋友闹了太多次,每次都大喊大叫、歇斯底里,消耗了太多精力,她已经很累了,她也想做个了断,所以张萌让她起来,她就进来了。这会儿张萌问她到底想怎么样,她也不知道,让张萌去死?好像也不至于。
  身后的年轻女人就去推中年妇女的胳膊,悄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中年妇女摇摇头,女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张萌说完后,就等着中年妇女开口,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应,便开口接着说:“我丢了工作,老家街坊邻里、亲戚朋友都知道我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整个春节,我就窝在这个小房间里,哪儿都没有去。我和家人、亲戚、同事、朋友全都断了联系,过起了离群索居的生活,我众叛亲离,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如果不够的话,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跪地磕头,还是自杀?你说,哪个你能满意,不再缠着我?”
  中年妇女没有说话。身后的年轻女人怒瞪着张萌,一副“你还有脸说”的表情,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拍拍中年妇女的肩膀,示意她赶紧说点什么。
  中年妇女没有理会,刚刚那个在院子里气势汹汹,一副要冲进去将张萌生吞活剥了的中年妇女,此时低头坐着,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突然就颓废了,就静静坐着,半晌没说话。
  张萌显然也没想到中年妇女是这个反应,她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段宇航跟我说,他是离婚的,我以为他是单身,我才跟他好的,我说被骗的,我也是受害者,我屡次跟你解释,你也不听,只一味地责怪我,我
  跟你一样,我也是受害者啊!你为什么只知道找我的麻烦,不去找你的老公算账,他才是罪魁祸首!”
  中年妇女忽地激动了,猛然站起来指着张萌,“你胡说八道,你明明知道他有老婆,有孩子!你给段宇航写的信我看过了,你催他跟我离婚,跟你结婚,这会还想骗我,真欺负我是个没有文化的乡下人不成!”
  张萌眼里露出一丝慌乱,气势顿时弱下去,忙解释说:“那封信是在我知道他有家庭之后写的,我能怎么办?我,我不能被他白欺负,肯定就想着跟他结婚……”
  天,这剧情发展的,峰回路转,曲径通幽的。
  中年妇女往张萌这边走了两步,吓得张萌往身后挪蹭几步,脸上露出惊惧的目光,忽然想到什么,往何秀红母女两个看来,投以求助的目光。
  路圆满早就猜到张萌让俩人进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当个第三方,起个缓冲或者居中调解的作用。
  “所以你就来破坏我的家庭!”中年妇女盯着张萌,眼睛发红,说:“我不管你之前知不知道段宇航有妻有子,你就说撺掇段宇航离婚的是不是你?”
  张萌喉头滚动好几下,才说:“……我也是没办法。”
  中年妇女眼泪流下来,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有些难看,继续往张萌这边走着,张萌害怕了,忙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何秀红,但何秀红稳如泰山地坐着,一动不动。
  张萌急了,便喊道:“我是撺掇他离婚,破坏了你的家庭,你打我骂我这么多次,让我众叛亲离,躲到这里来,还不够嘛,你到底怎么样,要不就干脆杀了我吧!”
  喊着喊着,忽地“呜呜”哭起来。
  中年妇女停住脚步,冷不防,猛然蹲下身去,抱住头,肩头耸动。
  这两人,一个大声,一个小声,竟然都哭了气来。
  中年妇女带来的人急急忙忙围上来,又蹲下身安慰的,有朝着张萌的方向怒目而视的。
  两个当事人都在哭,看似强势的一方在哭,看似弱势的一方也在哭。都无辜,又都不无辜。
  路圆满看看这个,看看这个,低头悄声跟何秀红:“要不咱走吧,这事儿咱们也不好管。”
  何秀红想了想,说:“咱也不能白看场
  热闹,我说两句再走。”
  她重重清清嗓子,“我说……”
  张萌停了哭声,向何秀红看过来。
  何秀红站起来,往中年妇女那边走了两步,蹲下,说:“妹了,你打了骂了,把人逼得躲起了,怎么心里头还是不痛快呢?”
  中年妇女抬起头,看向何秀红,没有说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不知道,心里头总是有一团火在烧着,烧得她心里头难受,打骂张萌,看着她的惨样,这团火会稍稍减弱,她心里会好过些,可是过后,那团火却越烧越旺,没有办法熄灭。
  何秀红继续说:“你真想让她死吗?”
  中年妇女摇头,她没想过让她死,就是想折磨她,就是为了把心中那团火熄灭掉,可是没用的。她看着何秀红,突然很想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可她没文化,这种感受她可以意会,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何秀红望着她,叹口气,说:“总不能一辈子这么纠缠下去,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吧。”
  中年妇女没说话,她后面的女人却开口了,“凭什么?她把我姐姐害成这样,凭什么放了她。”
  何秀红看向她扯了扯嘴角,问:“你是她什么人?”
  年轻女人瘪瘪嘴巴,还是回答了:“我是她妹妹,亲妹妹。”
  何秀红点点头,接着说:“我问你,她要是去外地,去国外呢?你们还大把花钱到处找她?找到她后继续上门打骂,揭露她的恶行,让她在当地混不下去,直到有一天,她实在受不了了,自杀或者杀掉你姐姐。”
  年轻女人显然没想到那么长远,但是想反驳何秀红却又无从反驳,只得朝着中年妇女说:“大姐你别听她的,她是那么女人的房东,怕我们在这里搞事情,肯定是向着她的。”
  中年女人眼神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秀红扶着膝盖站起来,坐到椅子上,说:“就刚刚你们恨不能把我家门砸坏的时候,我只要站院子里头喊一嗓子,村里治保队的大小伙子们就会过来,西关村派出所也有自己家亲戚。你站的这块地方就路家河村,是我们的地盘,我还怕你们几个闹事?单蹦个儿的小姑娘怕你,我们可不怕。”
  年轻女人眼睛眨巴眨巴,觉得何秀红说得有道理,语气缓和
  了下去,甚至对着何秀红笑了笑,说:“房东大姐,我们也不是冲你,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不知道,我大姐她太可怜了,大姐夫跟她闹离婚,现在家也不回,钱也不给,我大姐自己拉扯孩子,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何秀红没搭理年轻女人,又朝着中年妇女说:“要我是你,报复也报复过了,就不要总是陷入到这些事情里面,人啊,就该往前看,以后日子怎么过,没钱怎么办,孩子怎么养……这么大堆的问题摆在面前,就该去解决那些问题才是。”
  中年妇女眼睛动了动,深深看了何秀红一眼之后低下头去,像是陷入到了思考之中。跟着一起过来的几个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批人意见不统一,有恨不能让她立刻站起来再跟张萌战斗的,有认同何秀红话语,希望中年妇女就此放下。
  好一会儿之后,中年妇女站起来,她蹲的时间太长,腿发麻,险些跌倒,被身旁的人扶住了,甩了好几下腿,才恢复正常,她看向何秀红,说:“给你添麻烦了。”又转向更过来的人,叹口气,说:“咱走吧。”
  年轻女人有些急:“大姐,咱们还没啥都没干,咋就要走?”
  其中一个男人拉了下她,轻声斥责,“你就别拱火了,房东大姐说得对,总是这样对大姐一点好处都没有!”
  年轻女人这才不说话,但表情还是愤愤不平。见中年妇女径自往出走,转头朝着张萌的方向狠狠啐口吐沫,匆匆离开。
  不多时,屋里就只剩下路圆满、何秀红和张萌三人。
  何秀红跟路圆满说:“咱也走。”
  路圆满正看得目瞪口呆,心说何秀红女士也太厉害了,这简直就是烛之武退秦师啊。
  路圆满:“哦”一声,就跟着何秀红往外走。
  走到门口,张萌开口说:“我跟段宇航好的时候,真不知道他有家庭。”
  路圆满回头看了张萌一眼,对她笑了下,说:“你休息吧,我们走了。”
  主屋客厅里,路志坚和程昱爷俩正喝着普洱茶等着他俩。
  路圆满一进屋便拿起程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又另拿一个茶杯,给何秀红倒了一杯,笑嘻嘻地递过去。
  何秀红接过去,喝了
  一口。
  路圆满就满脸崇拜地夸奖:“妈,你口才越来越厉害了,兵不血刃,三言两语退敌军啊!”
  何秀红摇摇头,脸上的若有所思的神情顿去,变成了得意,说:“哪里,哪里,我只是看出她心里的症结,稍稍点拨了一下,她是个聪明人,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要是出不来,她这个人就会被夹死的。”
  是啊,那个女人偏执地陷入到烂泥潭,始终放不开,她不是放不过张萌,更是不放过自己,她放了张萌一条生路,也放过了自己。
  段宇航和张萌之间的爱恨情仇,路圆满大概是弄清楚了,但有个问题还是非常好奇的。
  “妈,你说张萌说的是真是假,她跟段宇航好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没有离婚吗?”
  何秀红摇摇头,“不知道,也没差,按她自己说的,她在知道那个姓段的有家室后,还继续和他在一起,还要求他离婚,这就是不道德的,她和那个男的都不是好东西!”
  是的,不管张萌之前是知情还是被段宇航欺骗了,但她知道真相后没有选择和段宇航分手,而是要求他离婚,这就是她的错了,至于后面被段宇航的妻子逼得没了工作,没了名声,都是由此而来,有前因就有后果。
  段宇航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经济条件优越,比同年龄段的男人们保养得好一些,但也逐渐发福、谢顶,路圆满很是不理解张萌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爱上了他,还为他落得现在这般下场。
  “也不知道是图他的钱,还是图他的人。”路圆满嘟囔着,说:“段宇航才是罪魁祸首,可我那天看他意气风发的,丝毫没受影响。两个女的却为他掐来掐去的,最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他才对。”
  第一天路圆满起床,走出自己房门,便发现103的门大开着,她好奇地走过去往里看,里面有些凌乱,衣柜大开着,里面的衣服、鞋子还有日用品都不见了,但电视、冰箱、洗衣机这些刚买来不久的电器却还都在。
  路圆满忙跑回家,见何秀红在家,便问道:“103的张萌搬走了?”
  何秀红点点头,说:“估计是昨天晚上连夜搬走的,我早晨起来就发现大门开着,门钥匙和门禁卡被她留在了桌子上。”
  路圆满点了下头,
  回想起她当初搬来时,也是匆忙的。先住到酒店里,找好了房子就立刻搬过来,估计之前也是被中年妇女闹上门去,才搬到这里来的,本以为搬到这里不容易被找到,没想到中年妇女还是找了来。
  她还真是执着啊,在偌大一个燕市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不是一般的人力物力能完成的,她得花多少钱啊。
  她看着就是个家庭主妇,衣着朴素,据年轻女人说,段宇航也不往家里拿钱,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钱。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人帮她解答了。
  那是张萌搬走后的第三天,一个不速之客拎着礼物上门了。
  昨天刚下过一场小雪,不过因为气温高,雪片又小得不大,落地便化了,成了泥水,弄得路家河村的道路又是泥泞一片。路志坚用煤灰渣将院门前的一块大道填平,正要回屋,便看见朝着自家走过来的人,不由得楞了下,眼神不善地看向她。
  那人却十分友好,带着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哥,忙着呢?”
  路志坚眯起眼睛,跟她说:“103的住户搬走了。”
  那人用空着的手挠挠提着礼物的手,说:“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想找你家大姐。”
  路志坚更是疑惑,“找她做什么?”
  那人觉得光挠不解痒,干脆用粗糙的手掌心蹭起来,将手背蹭红一大片,“就是想跟她聊聊。”
  “那进来吧。”路志坚没再问什么,提着铲子回到院子里,冲着正屋喊:“秀红,有人找你。”
  “唉,谁啊?”。
  何秀红端着她那绣了好几个月还没绣完的十字绣出来,头发昨天刚刚烫过,花没长开,像是在头上戴了顶黑羊毛的皮帽子,她有些不自信,时不时就用手拨弄下头发。她撩开门帘,走到门口,看见了站在台阶下,提着礼物,有点不好意思朝她笑着的来人。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张萌那天晚上就悄摸搬走了,我也不知道她搬去哪里了。”何秀红忙说。
  来人正是那天晚上来找张萌的中年妇女。她把刚刚和路志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说:“我不是来找她的,以后也不会再找她了,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何秀红有些诧异,瞧着中年妇女的样子不像是上门来找
  事的,上门都是客,她立刻笑了笑,指指屋子的方向,说:“进屋来吧。”
  路圆满正在自己房间里核对账目。上个月赶上过年,本应上个月该收的房租就改到这个月,需要收2月和3月两个月的房租,还要统计出空房数,重新贴出租房信息,她这两天特别的忙,忙了好几天,房租还没有完全收上来。
  空余时间还在忙着学习办公软件,据程昱说excel的功能特别强大,可以自动求和计数,学好了后把数字输入到上面,汇总起来就简单了,可以期待计算器的功能。她在学校里学过微机课,但课时比较少,不练习就忘了。
  现在这台计算机是程昱的,原本放在锦绣家园,被他搬过来给路圆满用。不过家里还没联网线,目前只能单机,程昱还从公司搬了个打印机过来,说是房租台账不需用手写,直接打印就行。
  路圆满正在为了以后能一劳永逸而努力学习着,便听见了院中的对话,透过窗户,看见了院子里的来人,立刻去了正屋,便看见那晚来找张萌的中年妇女坐在自家沙发上,正将带来的礼物放在茶几上。
  眼神瞥见路圆满,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友好地笑了笑,路圆满朝她点点头,假装只是路过,去了客厅后面的厨房里。
  中年妇女松口气,跟何秀红说:“在小辈面前丢脸了,看见你女儿我就想到我孩子,我对不起他……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不值钱的,大姐你一定得收下,我那天太鲁莽了,打扰了你们。那天你的话点醒我了,救了我,也救了我孩子!”
  她说着,将带来的礼物推到何秀红那边,是燕市一个著名品牌的点心。
  这盒点心虽然不便宜,但绝对称不上贵重。何秀红说道:“行,那我就收下。你那天闯进来,确实有点吓人,不过,都过去了,咱们年纪差不多,我能理解你,全靠你自己想通、放下,我也替你高兴。”
  中年妇女叹口气:“没你那句话,那天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儿!我还是要感谢您。”
  何秀红朝着她笑了下,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给她沏了杯茶,问道:“你怎么称呼?”
  中年妇女接过茶杯,蹭着杯身捂手,眼光四下里看,好似在打量屋中的陈设,但如果仔细看,便能看到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只是随
  意地把目光放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