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将近六万块?就算真的要请人帮忙,抛出掉切菜工和外卖小哥两人的工资,她自己也还能挣五万块钱!
  一个月五万块,那一年就可以将欠下来的债还清了。
  米露高兴地蹦起来,然后又坐下傻笑个不停。
  阿初看着米露一直在算账,算完之后就高兴地不得了,他心中也是高兴的。这么小的年纪,肩膀上就担着这样的重担,阿初可以想象,米露一定是不容易的。
  五十万的债款,背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她该有多大的心理压力,恐怕会崩溃吧?但米露竟然还能天天美滋滋的,他站在米露身边,就能感受到无尽的生机活力。
  只要看到这个每天乐呵呵的小姑娘,看她会对着自己切好的菜傻笑,会在尝一口自己做的食物后激动地蹦高,阿初就觉得自己心中也轻快很多。
  他开始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失忆的事实,相信自己会找到家人,得知自己的过往。再退一步讲,他现在四肢健全、头脑清醒,即使永远没办法恢复记忆,他也可以活的很好。
  会像身边这个生机勃勃的小姑娘活的一样好。
  阿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抱着账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米露,心中竟然冒出了“相依为命”四个字。
  第9章 椰丝小方
  阿初的话彻底点醒了米露,如今她最需要的是简单、快手、美味、健康又漂亮的食物。
  明天的点心米露已经定好——椰丝小方。
  三只方形玻璃碗耐高温又不粘,洗净擦干后亮晶晶的,一只底部洒满椰蓉,一只洒满抹茶粉,另一只洒满可可粉。
  锅里的奶液煮沸,咕嘟嘟地冒着泡,每一个泡沫爆裂开的时候都将一阵香甜气息送入鼻中。米露向其中依次加入了淀粉和奶油等,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眨眼间锅里流动的液体开始凝固。
  米露眼疾手快地将锅离火,同时手中依旧在不停地搅拌,一边搅拌一边迅速地倒入三只分别铺好椰蓉、抹茶粉和可可粉的玻璃碗中。
  放进冰箱里冷藏一整晚,等到明天要送外卖的时候,就可以拿出脱模切块了。米露看看表,从头到尾也就十来分钟,再没有更简单的甜点了。
  。
  米露如今彻底摸到适合“米真香”的门道。
  鳗鱼放进绞肉机中绞烂,直到鱼肉已经化成细腻洁白的鱼泥。加入调料用手抓匀后,招呼阿初过来,让他大力摔打鱼肉直至起胶。
  阿初将鱼肉摔打好之后,米露将锅里的水也烧好了,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手飞快地沾水挤出鱼丸,只一小会儿,鱼丸就漂满了水面。
  白白嫩嫩的一锅鱼丸,挨挨挤挤的,每颗都一样圆润、一样小巧可爱,看着就觉得喜庆。
  捞出沥干水后,热锅下油,深深的一汪油烧至十成热,将已经灼熟的鱼丸快速翻炒。大火舔舐着锅沿,将鱼丸的香气一点点催发出来。色入白瓷的鱼丸渐渐变色,由淡淡的浅黄逐渐变成金黄,从锅里捞出。
  砂锅下油烧热,下姜、蒜煽香。加入咖喱膏在热水中缓缓化开,氤氲成一片金黄,倒入椰浆后继续调稀,椰浆的清甜调和了咖喱的辛辣,弥漫出一种更为深厚绵长的香味。
  一颗颗圆溜溜的鱼蛋扑通扑通地丢入锅里,盖上盖子,小火慢炖十分钟,就出锅了。盛在快餐盒中后,在上面淋上甜辣酱,就大功告成了。
  米露和阿初自己做的鱼蛋,比市场上卖的那些,要真材实料得多。所用全都是最新鲜的鱼肉,一丝淀粉也没有添加,鱼胶全凭手工摔打出来,更没有使用任何的添加剂。
  一颗颗鱼丸口感弹牙、脆而不腻、又鲜又嫩、鱼味十足。本就用咖喱煮出,浸透了咖喱的香辛,淋上甜辣酱后更是下饭。
  鱼肉可谓是最健康的肉类之一,做成鱼丸后,既保留了鱼肉的鲜香,吃起来时又不再有鱼刺的烦扰。甜甜辣辣的味道,更令人口舌生津,鱼丸上沾着汤汁和酱料,吃一口鱼丸,配一口米饭,绝对是莫大的享受。
  最关键的是,这样一道菜既好吃又省事,满满一大锅的咖喱鱼蛋做好,也不过耗时半个多小时。
  饭菜全都准备妥当之后,将冷藏了一整夜的椰丝小方的玻璃方碗打开盖子,套上一层保鲜膜后,倒扣在案板上,笃笃地切成小块,四周全部铺上椰蓉。
  第二盒亦然,只不过铺满的换成了抹茶,第三盒则洒了厚厚一层可可粉。
  每份外卖中将椰蓉、抹茶、可可口味的各放入两块。纯白、深绿、深咖色搭配在一起,十分漂亮,明明只有小小的六块,因为色彩缤纷,显得十分丰富。一口咬下去,口感绵密有韧劲,外面的三种滋味各不相同,内里都是奶香浓郁。外卖送到的时候,椰丝小方依旧冰冰凉凉。
  。
  接连一周,米真香的外卖都是一到点开售,就立刻被抢购一空。如今周围的几座写字楼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了这家店,但是却几乎不直接叫它的店名,而是都称呼它为“秒杀外卖”。
  米真香的热度由此可见一斑。
  一周的情势都这么好,米露也攒下了一点利润,开始寻找合适的切菜工和外卖小哥了。很快,米露就找到了一个适合的切菜工,名字叫赵彭彭,是个刚刚从厨师学校毕业不久的小伙子。赵彭彭刀工很是扎实,无论切丝还是切丁,都十分均匀,从不连刀,最重要的是切菜特别快。米露对他的速度特别满意。
  米露开的工资就是切菜工的平均水平,一开始赵彭彭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当做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来做。不过等他尝过米露做出来的菜后,整个人的态度瞬间就变了。
  不单单将切菜配菜的本职工作做得又快又好,还特别积极勤快。灶台脏了立马擦得锃亮,水槽里的只要超过三只,就立刻洗得干干净净。
  赵彭彭不仅手脚勤快,嘴巴也很勤快,“露姐,这瘦肉丝你是怎么炒的这么软的?”“露姐,为什么你切出来的豆腐一点都没有散?”“露姐,你怎么做到鱼去腥了可是也没什么料酒味的?”
  露姐、露姐、露姐……
  虽然赵彭彭年纪比米露还要大,但是一口口的露姐叫的十分自然亲切。米露也不是藏私的人,只要赵彭彭开口问,米露就都详细地告诉他。
  阿初笑着打趣赵彭彭,“你这切菜工当得可赚了,不单单有工资拿,还有师父教。别说一个月还给你开五千块钱的工资,按理说我们露露这水平的师父,你一个月给五千块的学费都不够的。”
  赵彭彭也不生气,反而趁机说道,“真的,我特别感谢露姐,我在这里收获太大了。露姐不收我为徒弟,我以后也要将露姐当师父一样敬重的。露姐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
  米露笑道,“快去切你的菜吧!哪里这么多废话!”
  对于这个切菜工,她还是满意的。手脚是真麻利。早上来的很早,来了之后就开始挑拣蔬菜、洗菜、切菜,晚上走的很晚,把厨房全部打扫干净,所有厨具都归置整齐后才离开。
  切菜配菜一手包办,连各种调料都会按照阿初写下的单子,用厨房秤将每样称量好。自从赵彭彭来了之后,米露觉得自己三分之二的工作都被他接过去了,自己只需要掌勺,比原先轻松太多了。
  赵彭彭的好学在米露的眼中是好事,更令米露欣赏的是,赵彭彭心思简单纯粹,想学什么就直接开口问。米露的师父从来不要求她保密和藏私,学到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教给别人。厨艺本就是互相沟通才会进步,方法人人都会,最终菜能做到什么样的水平,就看天赋如何,以及付出过多少汗水了。
  有了赵彭彭的帮忙,米露如今每顿饭做40份外卖轻轻松松。
  米露还找了两个外卖员,每天午饭和晚饭时,两个外卖员一起送外卖,保证顾客能吃到新鲜的饭菜,保证按时送到,外卖中该冷的依旧冷,该热的依旧热气腾腾。
  至于阿初,从送外卖的位置上解放出来后,如今就负责采购。原先采购的事情也是米露自己一手包办,但如今阿初全权负责。米露觉得雇人帮自己买菜,总是担心雇来的人会趁机多报账,将买菜的钱收入自己的口袋,最关键的是,这样买来的菜质量一定会受到影响。
  但是阿初负责买菜的时候,米露就完全不会担心。
  米露恍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对阿初十分信任了。
  明明距离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还没有多久。可是现在再回想起来,当初她害怕阿初是坏人,阿初还硬拉着她去了一趟派出所的事情,米露已经觉得很遥远了。
  回忆里带着令人忍俊不禁的温暖。
  米露心想,阿初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好像有他在身边,一切都会井井有条,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担心。
  第10章 麻辣鸭脖
  早上采购完新鲜的蔬菜之后,阿初就去了派出所。一连这么多天,阿初一直在等派出所的消息。当初警察信誓旦旦地说很快就能查找到他的身份,似乎这是一件很容易的小事,可是直到现在,也并没有人联系他。
  阿初不喜欢被动的等待,就算还没有查找出他的身份,他去派出所询问一下进度,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查出来也是好的。
  派出所的警察一脸为难,“我们已经将你的照片和户籍系统里的所有人比对过了,但是没有找到吻合的。”
  “按理说有三种情况,一是你原本就没有户口,是个黑户,系统里没有你的户籍资料,所以比对不出来。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现在的黑户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城市里,再说没有户口就不能上学,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
  “第二就是你做过整容手术,户籍系统里的照片没有及时更新。”民警端详着阿初的脸,确实很完美,难道是后天加工出来的?
  不过看着也不像,对面男人的脸是很自然的那种美,没有任何违和感。就算是整容整出来的,应该也是最贵最顶尖的手术吧。
  “这个好办,回头找个法医给你看一看就知道了。”民警说道。
  “第三种可能呢,就是你在户籍系统中的照片,和你现在本人的相貌稍有差异,比如胖瘦不同,或者拍摄角度的问题。我们的人脸识别不够精确……”民警斟酌着语言,“或者说是我们的识别过于严苛,将你的照片也认定不是您本人。”
  “目前来看,第三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之后几天,我们会让法医来这个派出所,到时候联系你过来。如果确定你没有整容过的话,那么我们就需要放宽人脸识别的条件,重新进行一次识别筛选。”民警叹了口气,“但这就是一项很繁重的工作了,需要寻找新的识别方法,然后录入系统什么的……”
  “我也不是搞技术的,这个不是很懂,但是这个就要向上面打报告了。而且我们虽然有技术人员,但是工作也很繁忙,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案子需要处理,所以可能需要很长的周期。”
  民警的语气虽然有点抱歉,但是所说的内容也合情合理。阿初一听也知道这是一项大工程,警力紧张,自然要优先重要紧迫的案件,他这种“失忆儿童找妈妈”的事情,还这么费时费力,自然是要靠后放的。
  只是能理解是一回事,心里的滋味毕竟不会好受。他自己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派出所这边也没有任何线索。找到家人遥遥无期。
  。
  米露听到阿初的脚步声,在厨房欢快地招呼,“回来啦?你去派出所结果如何?”
  阿初走过来,斜倚在门框上,“暂时还没有消息,派出所那边说已经比对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吻合的,需要再换种方法重新比对。”
  阿初笑了一下,“还得继续在你这里蹭吃蹭住了,多收留我几天啊。”
  虽然阿初用轻松的口气说着开玩笑的话,但是米露还是发现了他心情很低落。无论是他走过来时缓慢的脚步声,还是他现在斜倚在门框上的姿势,米露都能从中感受到他的疲惫。
  米露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自己像阿初这样,一定做不到他这么坚强。
  既然阿初这么坚强,米露觉得自己安慰他太多可能会适得其反,也只是风淡云轻地说了一句,“尽管住,你现在可是技术入股的大股东,挣的钱还有你的一份。而且你留下来能帮我很大忙呢。”
  不过米露等到下午的时候,还是悄悄招呼赵彭彭,“你去买几斤鸭脖回来。”赵彭彭立刻就要去,又被米露叫住,“等等!”
  “还有甘草、白芷和小茴香。”米露清点了一下家里现有的调料之后,发现还缺这三样,就让赵彭彭一并买回来。其实这都是比较常见的调料,对于做饭的普通人家而言,或许不太常用,但是对于厨子而言简直必不可少。
  只是米露最近一直在做外卖里的菜,没有什么很复杂的,现在又走了健康和高大上的路线,更不做这种需要许多香辛料的菜了。
  鸭脖和调料买回来后,米露看到阿初正在卧室里,连忙将厨房门一关,趁着做外卖的空隙,忙活了起来。
  鸭脖子洗净后,用刀剁成段。剁骨刀砰砰地砸在案板上,鸭脖应声而断,变成同样长短的小段。米露剁了一堆鸭脖出来,觉得还挺减压的。
  锅中倒入清水,再将鸭脖子扑通扑通地扔入锅中,水开后除去血沫,捞起鸭脖子控干。锅中倒入油,烧至五成热时,放入葱、姜,炒出香味后,又放入干辣椒、大料、花椒、麻椒、草果、甘草、小茴香、白芷、桂皮和香叶,翻炒两分钟。
  其他调料都是配角,干辣椒和麻椒米露则是大把大把地往里放,满锅都是红彤彤一片。干辣椒米露还提前剁碎了,如今在油锅中翻炒,辣椒籽全都掉出来,更是几倍的辣味。
  烈火烹油,高高的火苗和滚烫的油将香料的味道激发到极致,真香,却也真辣,米露一边翻炒,一边哗啦啦的往下流眼泪。又香又辣的味道,让人既想多闻一口,又不敢多闻一口。
  炒香的调料倒入锅中,放入生抽、老抽和盐,水开后放入焯好的鸭脖子,又加了几块冰糖。煮上二十分钟后关火,米露将鸭脖子捞出来,等到一锅红彤彤的汤汁放凉之后,重新将鸭脖子浸泡进去,浸泡整整一晚。
  。
  第二天中午的饭桌上,除了外卖的饭菜,还多了满满一盘麻辣鸭脖。
  米露夹了两块到阿初碗里,“我做的,你尝尝看,尝尝配方怎么调整更好吃。”
  阿初慢慢地啃了一口,准备认真品味,可只咬了一丝丝的肉下来后,接触到鸭脖的舌头,就觉出了不对劲。麻辣鸭脖本应是咸中带甜,香中有辣,辣中带麻,味道浓厚却不上火。可是刚刚尝到的麻辣鸭脖,却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阿初敏感的舌头确实尝到了甜味和咸味,但是这两种味道,在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极辣极麻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口腔中像是着了火一样,舌头和口腔内的黏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随后是嘴唇,可是嘴唇却更敏感,迅速变红变肿,火辣辣的疼。
  阿初难得地顾不上注意形象,被辣的直吸冷气,可是却像着了魔一样,还惦记着那一丝丝的小肉和筋髓。
  阿初眼泪哗啦一下子流下来,眼泪流下的瞬间,他觉得真是痛快。
  看到对面的米露也被辣的舌头直吐、涕泗横流,却还一边歪着脖子啃鸭脖,一边连手上的汤汁也不放过,非要吸吮干净才肯罢休。
  阿初一下子就放松了,任由眼泪流下,或许一部分眼泪是因为辣,一定也有一部分眼泪是在借题发挥。他不停地啃麻辣鸭脖,不停地流眼泪,不必控制自己,不必顾忌别人的眼光。
  突然,阿初停下了啃鸭脖的动作,浑身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