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唐梨花淡淡瞥她一眼,就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公良静却一无察觉。
  公良静此刻已经自动隔绝了耳边还坚持不懈的声响,话本子上说了,遇到鬼魅精怪,只要她不搭理,就不会被勾走精魄。
  让人搬了一方矮桌,公良静便跪着蒲团上,手中开始抄写佛经。
  唐梨花便没有再管,留了一人在内室,想了想就带着婆子往公良媛院子里去了。
  既然公良媛上辈子没有得到自己想要亲人的偏爱,那这辈子,唐梨花会给她合该有的偏爱。
  唐梨花来到公良媛的汀兰苑,院中的下人见到老夫人竟然亲自来了,纷纷跪了一地。
  没有管他们,唐梨花径直走进内室,还未走进就听到孙氏哭哭啼啼的声音,听得唐梨花一阵头疼。
  还是孙氏身后的赵奶娘先看到了老夫人,赶紧给自家夫人提醒,先行跪倒迎礼。
  孙氏通红着双眼,见到婆婆止住了哭声,用帕子擦拭了眼泪,见礼,“媳妇见过老夫人,老夫人怎么来了,还是快些出去,二姑娘如今还未醒,小心染了病气过来。”
  唐梨花却不应她的话,坐在床边,仔细看躺在床上的公良媛。
  虽是昏迷着,可那眉头还是皱着,小小巴掌大的脸上透露出一股倔强。
  她额边的鬓发被汗水打湿,沾在皮肤上,唐梨花听着她的呼吸有些重,又看看她身上盖了几层的被褥。
  弯身探前,把手伸进被窝里,几层的被褥有些重,唐梨花摸到小姑娘的后背,果然一手的汗。
  将手抽出来,唐梨花黑成了脸,眼风扫过眼看着又要哭起来的孙氏身上,冷声道,“你就是如此当母亲的,就知道哭哭啼啼,媛儿现在还没死,还用不着你来哭丧。”
  唐梨花这话说的不客气,孙氏听着更是一个腿软,有些承受不住婆婆如此严厉的问责。
  赵奶娘赶紧扶住人,她看到了老夫人刚刚的动作,又看二姑娘额上的汗,知道自己也疏忽了,只顾着安慰夫人,没有注意这么多。
  “请老夫人恕罪,是老奴忘了大夫的嘱托,等二姑娘发了汗后,就给她擦洗换身干净的衣裳,是老奴糊涂了。”
  唐梨花冷哼一声,“还不赶紧,若是让媛儿病情加重,我饶不了你这老货。”
  这话说是对着赵奶娘的,但大家都能听出来这是老夫人对孙氏不满了。
  孙氏软着身子,有些惶惶,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争辩。
  心中更是懊恼,明明之前静儿发热的时候,她都顾得很好,怎么到了媛儿这,她就只知道一味的哭了。
  等丫鬟婆子们小心的给公良媛擦干身子换了清爽的衣服,唐梨花又让他们将被褥抱走几床,只留下两床捂热。
  果然公良媛粗重的呼吸减缓许多,就连一直皱着的眉头都慢慢松开。
  唐梨花不由用指尖抚了抚她的眉心,才起身去了外室。
  孙氏自然要跟上。
  到了外室,孙氏给婆婆斟上一杯茶,温顺极了。
  “你若是想哭,就在外边哭个够,媛儿还在昏迷,你这样是存心想扰了她的清静,不想让她好了是吗?”唐梨花眼神凌厉,直逼孙氏。
  孙氏哪里是这个想法,婆婆这话简直在诛她的心,她一副不堪打击的模样,左手被赵奶娘扶着,右手捂住胸口,眼含泪光,“老夫人怎可如此看我,媛儿可是我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心肝肉,我怎会害她。”
  唐梨花冷眼看她,“原来你还知道,既如此你该摆清自己的位置,媛儿才是你亲生,你亏欠的是媛儿,而不是宋静。”
  孙氏听到沈静,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婆婆讲的是谁,后想到媛儿刚认回来,是叫做宋丫丫的,宋是那个农户的姓氏。
  转而脸色一白,紧张看向婆婆,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紧张自己的猜测,更是脱口而出,“媛儿是我亲生,静儿也是我的孩子。”
  赵奶娘听到夫人这一句,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再看老夫人本就不好的神色,此刻更是差到了极点。
  赵奶娘扶着夫人的手,不免加重了几分力道。
  孙氏怎么能是这个反应,难道听到唐梨花的话,不该是对亲生女儿深深的羞愧,她却第一时间注意到唐梨花的称呼。
  难怪上辈子公良媛会被孙氏的行为刺激的越来越偏执。
  唐梨花都能猜到,孙氏是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公良媛这,可她却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守着。
  还美名其曰不想刺激公良媛,就偷偷摸摸去见公良静。
  可想而知,小姑娘跟在自己母亲身后,却看到她的亲生母亲和抢了自己位置的仇人抱在一起痛哭,就好像她是阻了人母女相见的恶人。
  小姑娘看着母亲哭,看着她心疼仇人,面对自己时,虽是慈爱,却又好像隔着一层纱,她始终觉得和母亲之间的关系飘渺。
  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小姑娘是有多痛。
  这么想着,唐梨花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搁置在桌子上,杯中的茶水都溅出来少许。
  她身后的老婆子赶忙递上干净帕子,唐梨花接过,轻轻擦拭每根手指,双眼却冷冷看着孙氏。
  “你既如此关心她,那我罚她跪在佛前抄经,你肯定是心疼极了,让你在此处照顾媛儿是委屈了你。”唐梨花擦干净手上的水迹,看着孙氏继续道。
  “既如此,你便陪着她一起抄经念佛去吧,此处不需要你了。”
  “老夫人,我不是…”孙氏面白如纸,想要反驳。
  唐梨花哪里会听她解释,既然拎不清那就不用拎的清。
  唐梨花根本不能理解孙氏的心理,是,孙氏是养了公良静十五年,两人虽不是亲母女,却已然有了母女之情。
  只是她这样把公良媛这个亲女儿置于何地了,亲女儿都这么躺在床上了,孙氏心中想着的还是那个占了自己女儿位置,享受这么多年的养女。
  这样的行为,在唐梨花看来是何其可笑。
  唐梨花甚至真的对孙氏起了怒气,为了上辈子的小姑娘,也为了这辈子的小姑娘。
  因为从小说中能看出,从始至终,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孙氏心中女儿第一还是公良静。
  就算是重生后,公良媛故意装可怜柔弱,孙氏是心疼了,但她还是没有对公良静那般爱公良媛。
  如果是正常真心疼爱自己闺女的,得知自己女儿被抱错,还是对方故意。
  不对占了自己女儿位置的养女仇视,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宽容了,特别是自己亲生女儿过得不好的情况下。
  而孙氏就是母爱泛滥过了头,怎么来说,公良静是她仇人的亲孙女,她还能对她好过自己亲闺女。
  唐梨花不满,对孙氏也不用太客气,她是侯府的老夫人,能做侯府的主,不用顾忌他人。
  唐梨花有这个底气,说完就不关摇摇欲坠的孙氏,让人请她出去,自己则进了内室继续照看公良媛。
  没过多久,侯府就传遍了一个消息。
  因为二姑娘落水,老夫人发了大火,侯夫人和大姑娘一同受了罚。
  下人们议论纷纷,对侯府主子们的关系有些看不透了。
  第157章
  侯府老夫人许久不管事,常年都是吃斋念佛,侯府当家主事的其实是孙氏。
  但如今孙氏这个主母被老夫人罚去跪佛堂,下人们可不都惊讶了吗。
  虽然老夫人对侯府的主子们都不亲近,但也从未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当着全侯府的面,落了孙氏的脸。
  现在对于孙氏来说,跪着陪公良静不算是罚。
  她当家主母的面子全没了,那才叫罚。
  唐梨花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她本来就没准备给孙氏留面子,罚就罚了。
  打发走孙氏后,唐梨花便待在公良媛的汀兰苑,看着那些下人精心伺候人,一直冷着的脸才缓和了不少。
  跟在她身后的婆子姓钱,钱婆子跟了主子几十年,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这么快转变了对刚认回来二姑娘的态度。
  但是作为一个下人,钱婆子只知道,主子是什么态度,她就是什么态度,主子竟然对二姑娘好,那她就要对二姑娘精心,这是她做下人的准则。
  钱婆子在主子休息的时候,就把汀兰苑的下人都叫出去训斥,留下两个丫鬟在床前伺候着。
  钱婆子之前在公主府,都是替主子管一整个府里的下人,跟了主子久了,那浑身气势,当然不是这些个丫鬟小厮能承受的住的。
  她板起脸来,一声声的训斥,让丫鬟小厮们都软了腿,直接跪倒在地。
  “主子既然让你们来伺候二姑娘,那就是你们的荣幸,你们却让二姑娘掉下水,如今还是高热,一个个贱蹄子皮都给崩严实了,再有下一次全都发卖,侯府不需要你们这些不尽心的下人。”
  丫鬟小厮们额满冷汗,身子颤抖,齐齐求饶。
  钱婆子不为所动,眼皮一掀,扫过跪着的众人,“那日二姑娘落水时,是谁在身边伺候的?”
  院子里一时静默无声,在钱婆子凌厉的眼神下,两个面色惨白的小丫鬟,跪到了前面。
  “回钱管事,是奴婢们。”这两个本来就跪在前面,是二等丫鬟,还是孙氏身边派过来伺候公良媛的。
  钱婆子当然知道,她作为老夫人的耳目,虽然老夫人不管事,但钱婆子对府里的一切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老夫人兴起问上一句,钱婆子都能答得上来。
  “奴…奴婢春兰。”
  “奴婢秋菊。”
  两个丫鬟身子都害怕的打摆子,连头都不敢抬。
  “你二人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日夜跟在二姑娘身边,却让主了遭了这么大的罪,罚三月例钱,歌去领罚二十板。”钱婆子眼神冷漠。
  两人一听,就连连磕头,春兰跪在地上挪了几步不,“望管事明鉴,不是奴婢们没护主子,实在是当时事发突然,二姑娘又把奴婢们谴走,这才…”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钱婆子一声怒斥,“大胆,你既没顾好主子,还敢胡乱攀扯,真以为我是好糊弄的。”
  “你既有怨言,那也不必在二姑娘身边伺候了,降为三等丫鬟。”
  春兰心惊,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句实话,还给自己招来难,她顿时急了,要知道三等丫鬟和二等丫鬟之前的待遇差距有多大,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二等丫鬟,有幸在侯夫人身边伺候。
  往日那些子下人看到她都得‘春兰姐姐’的喊着,后来被派到刚认回来的二姑娘身边伺候着,她虽心有怨言,可也谨守本份。
  没想到就因为二姑娘落湖,受了罚不算,还要被降成三等丫鬟。
  “钱管事,我可是夫人派来伺候二姑娘的,您不能…”春兰急起来,就有些口无遮拦了。
  钱婆子眼神顿时锋利如刀,射向春兰,再要开口,却有一人被她还先。
  “不能如何?”清清淡淡的声音,让春兰激动的声音嘎然而止。
  钱婆子闻言弯腰恭声,后退到一边,“老夫人。”
  出来的正是唐梨花,她眼神冷漠,手中是一串被盘的油光水亮的佛珠,看着还没有钱婆子方才那样的气势。
  而愣是让下面跪着的下人心生寒气,刚才面对钱婆子还在颤抖低泣的下人们立刻噤了声,身子僵硬的,一丝抖动都不敢,连呼吸都下意识放浅了。
  春兰更是一个瘫软,差点直接晕过去,但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