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但是你别妄想。”我伸出腿隔着被子恶狠狠踹了一脚储盛的屁股:“我以后肯定是要上大学,赚大钱,做一个都市女丽人的,你要是没钱娶老婆,休想我辍学打工养你。”
  “你辍学打工养我?”他的语气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你这个大小姐的脾气,还是好好在学校读书,才能少危害社会一点。”
  “干嘛!”他的态度让我很不满意,我气不过又给他来了一脚:“我可是很认真的,我跟你说。”
  “放心,我也很认真的。”储盛揉着屁股站起身:“我说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都什么时代了,别说爸妈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放心,我以后要是没钱娶老婆,我就入赘却去人上门女婿。”
  “你说得啊。”
  “你自己记住了。”
  储盛点点头:“我看你精神也不错了,起来一起吃点吧。”他终归还是没有打算放过那个罐头。
  “我去楼下锁门关灯,你怎么样?先这样睡了?”储盛抱着手里的的碗筷同我交代,难得一副人性健全的模样。
  “刚睡太久,现在有点睡不着——。”
  “还有,我想喝热水——。”
  “再给我拿个橘子,还有……。”
  药吃下去有了效果,我的状态开始恢复。
  所以仗着自己生病,也开始无休无止的提要求。
  储盛懒得听我说完,转身跑出了门。
  我都没来得及叫住他。
  妈的。
  就知道这贱人靠不住!
  只是没几分钟,他却又折回来,手里还拎着他的书包,轻轻松松地往我上床上一扔。
  “免得你被你烦死,我就在你这写作业。”
  顶上的大灯关了。
  只开了桌上的一盏台灯。明亮的光圈划了一个小小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储盛伏案作业的样子。他做东西效率常常很高,因为专注。不像我,喜欢拖沓,一会儿吃吃东西,过一会儿又要看看书,玩玩手。
  盯着他的背影。
  想起以前我还上小学的时侯,陈兰有时为了方便看着我们俩,常常把我和他拉在一块写作业。每次他都比我要先做完,开始还不甘心,后来就习惯了。
  陈兰也没说什么。
  虽然我动作慢,但是作业都能完成而且质量也不差。
  有点明白了为什么。
  我跟他,跟我的哥哥,本来就完全不相同。
  我们一点都不一样。
  太多无谓的比较,成全了我眼前被蒙蔽的真相。
  “储盛。”我叫他。
  “嗯?”
  “我觉得你以后,会生个女儿哎。”
  “……。”储盛飞了我一个大白眼,拿过桌上的药朝我丢来:“来,退烧药再来两片,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生个女儿好好爱她。
  不要让她像她的姑姑一样。
  自信,勇敢,善良,用尽所有美好,再活一次。
  ☆、第 43 章
  期中考试试卷是校内统批。地理课改了自习,李清清和王小柔被叫去办公室登分数。
  从小到大,学习很少带给我意外之喜,我并不想提早知道自己的分数,灾难注定要来,那还是来得晚一点比较好。
  在缝隙里,苟延残喘,这是我比较擅长的。
  张路今天从早上看起来就有点心神不宁的。总是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
  “怎么了?”
  在她又一次抬头往外看的时侯,我终于没忍住自己的疑惑。
  “嗯?”她有些许惊讶我的问话:“没什么。”张路摇摇头,一张朴素的脸上却掩不住的蒙上了一层焦虑。
  “嗯。”我看出来她并没有要说的打算。
  算了。
  我这样想。
  “……其实。”她沉默了几秒,在我拿起水杯正要起身的时侯,却忽然开口。
  “我今天出门着急,没有带午餐的饭盒。”
  “我怕我奶奶看见了会着急给我送来。”
  “你……不想她送来吗?”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又有点不确定。
  张路摇摇头:“我奶奶岁数很大,身体不好。”
  “她骑三轮车到这里要一个小时。”
  “那你中午就没饭吃了。”
  也许是我的话太过直白,她脸上随着呼吸轻微翕动地鼻翼停滞了一瞬。
  “没事的。”她头低下去:“一顿不吃,不会怎么样的。”
  “其实……。”如果真没人给你送饭过来的话,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吃啊。
  但是我们,又是谁。
  并不确定的承诺,我从不敢轻易地说出来。
  即使我的确是对她怀有一些类似同情的情绪,那其他人呢。我毫无头绪。
  会理解,还是觉得我只是在惺惺作态,标新立异?
  然后顺带着,连我也一起讨厌?
  “其实,其实你可以跟班主任说说这情况。”按照正常道理,一位老师是没有理由会不帮助一个没有带中饭的学生的。
  张路极快摇头否定了我的这个并不怎么样的建议。
  “我……不想麻烦别人。”
  她涨红着脸,头埋的有点低。像是只受伤的动物,并不可爱,却有一种引着人进一步查看的魔力。
  我跟张路做同桌以来,虽然我一直跟她没有说太多的话,有太深的交情。
  但不可否认地,我始终都在默默践行着自己不太光彩的目的——想要揪住她的怨恨。
  总归有的吧。
  怎么可能没有呢。
  她的仇恨,不甘,还有唾弃,统统都放在哪里了呢,我想要看一看。
  或者干脆直接拿过来,跟我自己的比较一下。
  也许能让我得到,片刻的,又见不得人的心安理得。
  我知道自己卑鄙。
  我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人就是有这样不那样无法言语的的行径。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践踏或者居高临下。
  我只是,在寻找同类。
  你看,我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异类。我流下的血的颜色,有人也有。
  这比任何一切安慰或治疗的话语都来的有用。
  *
  最后来送饭的不是张路的奶奶。
  而是李清清嘴里提到过的那个哥哥。下午第一节,历史课上到一半。教室前门冒出个陌生的人影,我比张路先发现。当时她正低着头,认真地抄着黑板上根本没人记的笔记。
  她在死工夫上总是很认真,毫无技巧可言。
  历史老师对这样一份唯一的专注,也并没有高看几分,反而是无视。
  “老师,门外有个人!”
  谁叫了一声,转眼张路就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
  “老……老师,那是我哥哥……。”她有些紧张,平时说话虽然慢,但也没现在磕磕绊绊的。
  在全班同学好奇目光的注视下。
  张路跑出教室,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人就又折了回来。手里捧着个铝制饭盒,有些故意地藏在怀里,但是藏不住,全班都看见了。
  我只听到她说的一句话。
  “哥哥,你怎么来了?”
  责备,惊喜,心疼,还有,太多的兄妹之情。
  穿着一身深灰色工作衣的男人,准确地说,应该是男生。衣服上布满了一块块类似油渍的黑色污渍,就连手上五指也都了黑的。
  但是脸上很干净。
  是特意洗过脸再来的。这是生活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