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易夏抬手揉了揉眼。
  虽说对自己醒来时可能遇到的情况早有准备,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 陆司澈居然会在病房里等她。
  还未来得及开口, 便见易妈妈走向了自己床边。
  “夏夏!”易玲紧张道:“看得见妈妈吗?听得到妈妈的声音吗?”
  女儿昏迷近一周的时间, 易玲比谁都要担惊受怕。
  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怕她小小年纪落下个什么毛病。
  索性老天爷没有那样不明事理, 她的夏夏, 终究还是回来了。
  易夏动了动唇,“妈。”
  刚发出一道声音,便觉嗓子涩啦啦的卡着难受, 咽下一口唾沫,她继续道:“我没事,能看到的, 也能听到。”
  察觉到女儿嗓音的不便, 易玲点头'哎哎'了几声,“你继续躺着, 电壶里面没热水了, 妈去给你接点水去。”说着, 三两步就朝门口赶去。
  在她离开之后, 易夏瞪着大眼盯向陆司澈, 两人目光对视,半响, 无一人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陆司澈打破了这个沉默,“有没有感觉哪里难受?”
  易夏微微晃头, “没有。”
  “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不想。”
  “用不用我把医生叫来再给你检查检查?”
  “不用。”
  陆司澈:“那……”
  易夏确实不累、不饿、不难受、不需要找医生。
  最主要的是, 不想自己躺在床上,维持着一副惨惨凄凄的模样与人尬聊。
  蹙眉看向陆司澈,她轻咳道:“不用一直找话题,你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就可以。”
  陆司澈也觉得刚刚那样的情景略有尴尬。
  听罢这话,寻了个位置坐下后,他出声道:“你昏迷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梦呢?”
  易夏眉心跳了跳,脑中回想起了几幅拼凑起的场景,终于明白了陆司澈的来意。
  “没有。”
  那对她来说不是梦境,而是与师父交流的一个媒介。
  所以,她这么回答也不算是在撒谎。
  见易夏神色坦荡,陆司澈并没有怀疑她的答案,只连日而来的梦境让他着实不解,此刻逮着一个可能会给自己解答的人,他自然不会轻易的就止住这个话题。
  “易夏……易大师……,那我能不能求你给我解个梦?”
  易夏其实挺好奇他究竟在困惑什么,再加上离易妈妈回来还有一定时间,两人干瞪着对方也不是个事。
  于是她道:“你说说。”
  “好。”陆司澈垂下眸子,不打算与她再次对视,“一个礼拜之前,你被电扇所伤,昏迷不醒、呼吸全无。当时情况危急,且距离救护车与校医的到来还有一定时间,为了能使你获得更大生机,我对你展开了一系列急救措施。”
  “什么措施?”易夏不解道。
  陆司澈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心脏复苏外加人工呼吸。”
  在那样紧急的时刻,他做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是一心想着救人性命罢了。
  但这两样行动毕竟是一个按压胸口,一个与患者口对口吹气,他又不是专业的医师,冷静下来再仔细回想,总是觉得耳根子有些烧的慌。
  易夏愣了愣,“哦,你继续。”
  “也是幸运,在施展急救后没多久,你就闷声咳嗽了起来,我与廖伯将你送到医院,回到家后,我就开始做起了这怪异的梦。
  第一晚,我越过重重雾霾,好不容易走到有一老一少对坐的凉亭,那老者一袖挥来,便使我从梦中醒了过来。
  此后的每晚,情况都与这场景差不太多,只不过第一晚我还偷听了几句那二人的谈话,在那之后,却刚一走近二人所处范围,整个人就从梦中惊醒了。”
  易夏朝上拉了拉被子,使被角能够遮住自己上扬的唇,“你都偷听到了什么?”
  陆司澈回想了一下,其后模仿那师徒二人的语气道:
  ——“师傅,我究竟怎样才能回去?”
  ——“缘来,缘去,缘起,缘灭,一切都是有因果的,了却因果,你自然就可以回来了。”
  易夏:……。
  她何时变成了那副公鸭嗓,师傅又何时老迈到了连说话都需要断断续续的地步?
  脑中搜寻了一遍关于自己曾看过的一些小说怪谈,组织了半响语言,易夏出声道:“梦的种类千差万别,细分可以分为直梦、象梦、因梦、鬼梦、精梦……等十五种之多,粗略判断,你的梦因与因梦、想梦有关,许是被我重伤的场面吓到,所以才会做起了这一类的梦。”
  易夏说得头头是道,陆司澈却觉得略有奇怪,“我不是胆子那么小的人。”
  言下之意,自己怎么可能会被那样轻易吓到?
  易夏摇了摇头,“没有男孩子会承认自己胆小的。”
  男孩子……
  想强调自己已经不是什么男孩子,可那样的举动未免太过幼稚,更有些无理取闹的诡辩之感。
  叹出口气,陆司澈从原坐站起,“罢了,随你。”语气中满满的无奈,“只希望今晚上别再做这种奇怪的梦了。”
  易夏但笑不语。
  她这个媒介既然都已经归位,他就自然不会再做那样的梦。
  只这话是没必要说的。
  *
  担心女儿渴的受不了,易玲的脚程加快了不少,将病房门推开,正想说'妈妈回来了',四周一扫,不由愣住,“小陆那孩子呢?”
  “走了啊。”
  事问完了,他自然就要离开。
  毕竟两人又没有多少交情。
  易玲'哦'了一声,边朝杯子内倒水,边叮嘱道:“你能捡回一条小命全靠了人家,听老廖说,你当时气都没了,要不是小陆当机立断的给你做起了急救,咱娘俩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妈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看那小伙不顺眼,但下次遇到时,你对人家态度好点,别再躲躲藏藏了,哈!”
  易夏抿了抿唇,“知道了。”
  她先前一直以为陆司澈与她姻缘相连,是那所谓劳什子的命定之人,因此才会对他能避则避,避不过也要在碰面后尽快离开他远远的。
  但此次与师父会面后询问疑惑,她才知晓自己之前一直是误会了对方。
  转运星本就命运不定,所以她才会看不清对方运势,再加上她也同为一颗转运星,两星相撞,接触时自然会产生常理所不能解的反应。
  接过易妈妈递来的杯子,易夏询问道:“妈,我睡了几天了?”
  “一个礼拜了,正巧,你昏过去的那天是礼拜二,今天还是礼拜二。”
  易夏算了一下时间,蹙眉道:“今天已经二十七号了?”
  高考年年不变,皆在每年夏季的六月七、八两天,如此算来,她只剩下了十天左右的复习时间……
  猜出了女儿在想什么,易玲拉开背包,从内夹层抽出一张纸页,“这是你的准考证,你们学校的高三生已从这周一开始放假,校方说剩余的十来天用来给你们自主复习以及调整状态,所以你不必急着出院,养好身体才是硬道理。”
  易夏放下水杯,接过那张准考证看清楚了信息后,点头道:“好的,知道了。”
  在医院内住了三天的院,经医生检查确认她等伤口脱痂便能全好后,易夏终于得以出院。重拾书本背复起知识点,每日合理安排学习时间,就在这样规律的生活中,时间一晃到了六月七日。
  考点早在三天前母女二人就去踩过,因此到了真正的考试之日,易夏便拒绝了易妈妈要送她到地方的提议,“您还是看着网店,尽快多画点符出来给买家发货为好,我能准时准点摸到地方的。”
  “嗨呀,那算什么事,妈妈怕你遇上了道路堵车,耽误你考试时间可怎么办?”
  易夏仍旧摇头,“您骑着个小电驴载我,心情必定紧张,我更怕路上遇到个什么万一,您就安安心心在家等着,下午考完我就回来了。”
  易玲目露纠结,“要不妈去考点附近租一间房,中午咱……”
  “妈!”易夏无奈看她,“考点附近的宾馆,条件好点的肯定早就已经租完,条件不好的住进去岂不遭罪?”
  “我中午吃完饭后找个咖啡馆或者凉快的地方呆着,知识点我早已背熟,不用再过多的进行复习,您就别再给我压力啦。”
  话已至此,易玲终于不再多言。
  被女儿难得的撒娇搞得心痒痒的,检查了一遍面包牛奶的生产日期,她将东西塞入女儿背包,“这个别再拒绝,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好好好。”
  从家中离开,易夏坐上电梯下至一层,刚出单元楼,忽然被一白发老妇拦住。
  “闺女,这是新湖宫苑十八栋二单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