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1)
  说完,镜子的画面便黯淡下来,里面一片昏暗,看不到其中的人,也照不出周围的环境。
  苏鹤延小心地将镜子收起来:辛苦了,奶奶,之后就交给我们吧。
  两人踏入顶楼。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个办公大楼了,从地面到天花板都铺满蛛丝般的白色细丝,里面还夹缠着看不清的黑色污渍,将整个顶层笼罩的仿佛怪物巢穴。
  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柔软,像是踩在森林里那样,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但奇怪的是,一路向前,他们再也没有遇到任何怪物,也没有袭击,整个顶楼安静又诡异,反而让人更加紧张。
  越往前,脚下和周围墙壁的的蛛丝变得更厚实了,占据的空间也更多,有的地方只能弯着腰或者侧身才能过去。
  当两人通过一道门后,终于看到了蛛丝的尽头。
  那原本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房间,足以容纳上百人,但现在整个空间都被蛛丝占满了,四周都有一个个被包裹起来的白色茧,从形状上来看可能是人。
  天花板的位置倒着趴伏着一只形似蜘蛛的怪物,之所以说是形似,是因为它只有一个类似蜘蛛的大结构,细节却全然不一样。
  这东西有着无数的长足,在缓缓动作着,身体表面遍布着一张张可怖的脸,有的像猛兽,有的像怪物,有的则更接近人。
  这些应该就是它吞噬噩梦体留下的。
  肖澄悄悄打量着大蜘蛛的身体,忽然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脸是苏鹤延,还不止一张苏鹤延的脸,各种面露杀机、笑容阴骘的样子都有,堪称全收集。
  肖澄缓缓回头看着自家搭档:你到底给同事们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苏鹤延:
  要怎么解释自己是个热爱和平的好同事呢?
  还好,肖澄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落在周围:没看到什么战斗的痕迹,按理说能参与高级会议的都是GE里的精英,不至于这么菜啊,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要么蜘蛛的能力强到他们无法反击,要么就是这家伙在部长他们醒来之前就下手了。
  苏鹤延点点头:我倾向于后者,但也要注意,楼下也是有人往上走的,可他们也没有回来,这个蜘蛛的能力肯定有什么古怪。
  两人小心隐蔽身形,一点点从边缘接近大蜘蛛的位置。
  大蜘蛛一直趴在天花板上,似乎对两人的接近无动于衷,可越是这样,两人便越不能放松警惕,一直小心地盯着它的动作。
  突然,大蜘蛛动了,它没有凶狠地朝两人扑过来,只是睁开了眼。
  这东西竟然有一双类似人的眼睛,其中并没有虹膜,是一片全然的赤红。
  猝不及防之下,肖澄和那双眼对视了。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脚下一空,周围的世界骤然变化,他好像在不断坠落、坠落、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在下方看到了光。
  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走廊,走廊的两边正在不断播放着画面,画面中是他的人生片段。
  从医院里的第一声啼哭,到第一次站起来,第一次走路,再到上了小学,一点点长大,从孩童再到少年
  肖澄的意识恍惚一瞬,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大蜘蛛的对视,难道是幻觉?
  这幻觉怎么长得这么像人生尽头的走马灯?怪不吉利的。
  一个声音像是在他耳边响起,又像是直接响在他心底:选择吧,选择一段最令你后悔的人生,改变它。
  肖澄不为所动,冷漠地看着周围自己的人生片段。
  是不相信我吗?那个声音轻笑,没关系,我来给你证明一下。
  下一瞬,肖澄眼前的世界改变了,他看到还是婴儿时期的自己正独自在床上沉睡。
  去吧,去给小时候你留个记号,然后你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相。
  肖澄看着床上的婴儿,手臂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抓起床边的别针在幼年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道伤口。
  呜哇床上的婴儿举着突然流血的手大哭起来。
  被房间里的哭声惊动,门外响起了脚步,有人即将进来查看。
  现在,看看你的手。那个声音继续。
  肖澄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背上,愕然在和婴儿同样的位置看到了一条细细的伤疤,伤疤呈现白色,显然是年代久远。
  同时,他的脑子里也出现了一段关于伤口的来源。
  那是某一天妈妈告诉他的,说他小时候自己顽皮,抓了个别针给自己划的,那之后,爸妈都不敢再把尖锐的东西放在肖澄两米之内。
  记忆是那么清晰,他甚至可以想起妈妈那时好笑又无奈的表情。
  怎么会?
  这真的是幻觉吗?
  当然不是,我可以带着你在时间线上跳跃,随意改变你的人生
  妈妈,天怎么黑了?稚嫩的女童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不安和困惑。
  肖澄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置身车内,前方是一条平坦的公路,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被厚厚的云层覆盖,空中卷起狂风,将公路旁的杂草吹得疯狂摇曳。
  这是全家去世的那一天。
  甚至距离出事也不到一分钟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这样没法露营。肖妈的声音响起,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一次肖澄没开口,肖爸主动转向他:澄澄,我们要回去吗?
  面对着家人的目光,肖澄忽然愣住。
  要怎么选择呢?这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那只蜘蛛真的有改变时间线的能力?可现在泥石流将至,留给肖澄思考的时间只有转瞬。
  轰
  就在肖澄思索的几秒钟之间,第一块大石已经狠狠撞向了车身,接着更多的石块落下,砸碎玻璃,并且将车辆一路往悬崖边推去。
  哇
  没事的,菲菲一定会没事的,别怕
  澄澄!!澄澄!!
  记忆中家人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
  我、我没事肖澄伸手推开那块砸向自己的石块,同时另一只手接住了原本会刺入他心脏的碎石。
  看着爸爸被变形的车座卡住,看着妈妈用力到手臂青筋暴起也打不开的变形车门,看着被吓到大哭的妹妹,肖澄忽然感觉到愤怒和荒谬。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要经历这一切,他们都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为什么要
  澄、澄澄肖爸惊讶地看着自家儿子突然一把扯开变形的车座,将自己解放出来,然后像是爆发了小宇宙一样,踹开卡死的车门,冒着不断落下的碎石走出车外。
  澄澄你在做什么!肖妈看着他被碎石砸中,震惊地用力拍窗。
  别出来!抓紧!肖澄提高声音,免得被碎石下落的噪音盖过。
  肖澄走到车后,用尽全力将车往前推去:没事的,你们都会没事的
  心脏狂跳不止,将生命的能量不断输送到四肢百骸,肖澄感觉此刻的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力量,就算推着坐了三个人的汽车也不在话下。
  汽车如同踩下油门一般,在满地落石和泥土的破碎公路上狂奔,灵巧地避开倾泻而下的泥石流,最终停在了一片稍微开阔的区域。
  前后都是不断滚落的石块,只有这一段安然无恙。
  这是肖澄后来看报道的时候知道的,那天的幸存者几乎都是正好开到了这里,才奇迹般的生还,如果当时自己全家的车再往前个几十米,他们本可以全部幸存的。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停在附近的车主们震惊的看着一辆已经被砸变形的车冲到他们面前,这辆车竟然还能开?而且还开得这么快,动作这么灵活,开车的是哪位秋名山车神?
  可当他们的视线落在驾驶座上,发现本应该开车的那人居然是双手离开方向盘的。
  肖爸:
  众人:
  就离谱。
  浑身都是泥土碎石的肖澄从后面走出来,他不理会众人震惊的目光,用力一把拉开变形的车门,对着满目不可置信的妈妈伸出手:出来吧。
  澄澄,你这是?肖妈哪怕年轻时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种不科学的变化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没事了。肖澄说。
  和自己老公对视一眼,肖妈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握住妈妈手的一瞬间,肖澄感觉眼前的世界突然震动,仿佛负片一样的画面蔓延开来,黑与白、光与暗颠倒了,眼前家人熟悉的脸也变得难以辨认起来。
  肖妈的嘴角裂开,露出夸张的笑容。
  肖澄的视线缓缓向下,发现自己和对方接触的手落上蛛丝,原本白色的蛛丝,在此刻的视野里变成了黑色,一丝一丝紧紧裹缠着他的手。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快了。
  附近车主们讨论的声音好像经过加速,变得尖细又急促,滚落的泥石流几乎连成了线,让肉眼难以捕捉,所有人的动作也变得好快,像一出倍速播放的戏剧。
  不对,不是周围变快,而是他对于时间的感知变慢了。
  嘻嘻嘻嘻
  还以为你很聪明,也不怎么样嘛?
  想救人?哈哈哈哈哈
  熟悉的声音经过加速,变得陌生又诡异,肖澄看向车内,三张属于家人的脸都已经变了形,黑白翻转的脸上挂着夸张的嘲讽笑容,不断对他发出嘲笑。
  住口,不准你这样侮辱他们!愤怒,让他的心跳再次加速。
  嘻嘻嘻
  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
  刺耳的夸张笑声一声叠着一声,在狭小的车内交织着,不断刺激耳膜,试图令他失去理智。
  巨大的蜘蛛倒影悄然从后方蔓延,逐渐笼罩了肖澄。
  如果你不这么做,我会让你死得轻松一点。肖澄的声音出奇的冷静,脸上也不见之前的愤怒。
  此刻他眼前的世界再次不一样了,心脏能量驱动到极致,他看到了空气中能量流动的线条,和眼前所见的一切不同,真正的攻击不在背后,而是
  肖澄紧紧握拳,用力击向身边的空气。
  这一拳并未落空,原本一片虚无的区域骤然响起一声尖啸,非人非兽,刺耳至极。
  周围的世界再度变了,公路、泥石流、扭曲的家人全部消失,变成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空旷杂乱,带着被时代抛弃的无奈。
  是肖澄被无面杀死的那条小巷。
  他孤身一人站在巷子里,漆黑的角落里似乎藏着窥伺的眼睛。
  肖澄没有急于逃离,他静立在原地,安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袭击。
  这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屠刀却迟迟没有落下的感觉是最折磨人的,但此刻的肖澄十分有耐心,简直像是个熟练的猎手,只是此刻正伪装成猎物。
  暗夜里,走廊的另一头响起了细碎的脚步。
  和记忆中相同的,属于无面的脚步声。
  那声音一点一点接近了,而孤身站在巷子里的肖澄却并没有武器。
  破风声袭来。
  肖澄却在对方动作之前提前动了,轻轻地侧身避开,仿佛他早已得知对手会在何时何地发动攻击。
  无面的刀光不断闪动,肖澄灵活地在刀尖游走,不断擦着刀锋过去,却没让它在自己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刀光连绵不绝,在夜幕里几乎要织成一张网。
  肖澄并不主动攻击,他虽然看着眼前的无面,真正在观察的却不是对方的动作,而是隐藏在一切幻象背后的能量线。
  在此刻的肖澄眼里,面前正在攻击自己的无面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真正的攻击者则巧妙地隐藏在幕布之后,窥探着,只拿几根细细的丝线操控一切。
  又是一抹刀光迎面而来。
  肖澄的嘴角忽然上扬。
  他看到了,隐藏在幻境背后的真实,那个自以为是的织网者正躲在幕后,带着恶意观察自己编造的戏剧。
  指尖用力,这一次掌心传来明显的抓握感,虽然幻境里他的手依然空空如也,但肖澄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抓住了黑伞。
  迎着袭来的无面,肖澄第一次抬起手。
  幻境之中,他一拳狠狠砸向无面那张令人厌恶的脸,直将这张脸砸得凹陷下去。
  幻境之外,原本僵立不动的人忽然执伞为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近在咫尺的巨大红色眼球。
  刺耳的尖啸再度响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啸。
  幻境再也支撑不住,骤然破碎开来,显露出原本的世界。
  肖澄这才发现,几乎是和自己同步的,苏鹤延那边也长鞭出手,将大蜘蛛的另一只眼给刺穿了。
  两人明明没有提前交流过,却有着看不见的默契。
  肖澄勾起嘴角,不亏是他的狗搭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713:45:05~2021070817:3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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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苏鹤延同样将目光投向肖澄,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明明没有言语和暧昧的神色,却莫名透出一股缠绵。
  至于连续遭受重创正在崩解的大蜘蛛,则没人去搭理它。
  喂喂喂喂喂喂
  一道不满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虽然还有些虚弱,却难掩暴躁的情绪。
  回头一看,是刚刚撕开茧的杭其锋,脸色臭得像有人刚捏着他脖子给他灌下去一大罐鲱鱼罐头。
  银发的少年很不爽,他好不容易升级到高级专员,第一次参与GE的高等级会议,结果莫名其妙的睡着了。然后整个人陷入到没完没了的幻境里,一层又一层,简直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