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林泽秋关上他的房门,手里仍然抓着《晨间日报》。无论如何,他都在林知夏的帮助下考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并且进入了省立一中高中部的最强班级。他丝毫不敢懈怠,暑假也在预习高中课本。他自认为做了充分的准备,便开始期待高中校园生活。
  九月开学的那一天,林泽秋照常和林知夏一起坐公交车去上学。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林知夏的心情非常好。她和哥哥一起走进省立一中的校门,她忍不住在校园里蹦蹦跳跳:“我初三了!”
  远处的树荫随风摇动,人群熙熙攘攘,林知夏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她立马甩开哥哥,边跑边喊:“江逾白!江逾白!”
  江逾白听见她的声音,站在原地不动。整整一个暑假不见,林知夏觉得他又长高了很多。她迫不及待地跑到他身边,雀跃不已地问他:“江逾白,江逾白,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样的十二岁生日礼物?”
  第47章 游乐场大冒险
  什么样的十二岁生日礼物?
  江逾白猜测道:“手工艺品。”
  林知夏点头:“江逾白好聪明!”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只铁盒子,盒子上一如既往地贴着一根红色缎带和一封草莓贺卡。盒子里装着她自己制作的一沓木制书签。她在所有书签的正面勾描图画,在反面写下一首自创的诗歌,诗歌的开头都是“江江江江逾白”,落款则是“林林林林知夏”。
  江逾白看清了书签的个数——共有31张书签。
  这一批书签的原材料是一块桃花心木的薄板。林知夏在爸爸的帮助下把木板切成31块,仿照漆画的工艺去涂描、上色、题字,最后抛光打蜡,并在顶部钻出圆孔,系上漂亮的流苏穗子。
  林知夏告诉江逾白:“每一张书签的右下角都有标号,从1开始,到31结束。每个月最多有31天,这些书签,可以陪你度过每个月的每一天。”
  江逾白和林知夏对视两秒,才说:“谢谢。”
  林知夏原地一蹦:“不客气。”
  江逾白拉开书包拉链,把铁盒子放进去,再拿出一只小狗毛绒玩具。他介绍道:“瑞士山地犬。”
  林知夏想起来,江逾白和她说过,今年暑假他要去瑞士度假。他每一次外出旅游,都会带回来一件富有当地特色的礼物,比如这一次,他选择了一只瑞士山地犬的玩偶。
  林知夏双手接过这只毛绒小狗:“我知道,这种狗是瑞士特产的山地犬……其实就是瑞士本地的土狗,就像我们这边的中华田园犬一样。”
  江逾白问她:“你喜欢土狗吗?”
  “喜欢!”林知夏笑说,“超级喜欢。”
  林泽秋走到妹妹背后时,刚好听见她说了一句:喜欢,超级喜欢。
  林泽秋顿时感到大事不妙。
  他抬起一只手,搭住妹妹的肩膀:“你在说什么,林知夏?”
  林知夏抬头看他:“土狗。”
  林泽秋简直不能相信,他的妹妹,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他是个土狗。
  他满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向头顶,让他的脸色泛白又泛红。他强忍着冲天的怒意,声调冷冰冰地说:“我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我是土狗,你也是土狗。”
  林知夏的眼神变得茫然,江逾白替她解围:“我和林知夏讨论了瑞士山地犬。瑞士山地犬是瑞士的土狗。你刚才问林知夏在说什么,她只不过回答了你的问题,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你冷静点。”
  林泽秋挡在林知夏的正前方,与江逾白距离极近。
  江逾白没有后退一步。他直面林泽秋的审视。他还说:“你是林知夏的哥哥,不应该随便对她发火。”
  “你管的挺宽。”林泽秋评价道。
  江逾白隆重地介绍自己:“我是林知夏最好的朋友。”
  “是的!”林知夏承认道,“哥哥,江逾白是我最好的朋友。”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林知夏一溜烟跑了过去,躲到了江逾白的背后。
  林泽秋的气息被噎在了肺部。与此同时,林泽秋察觉出一丝端倪——江逾白以守护者的姿态保卫着林知夏。和她说话时,他进退有度、彬彬有礼,确实比林泽秋要好相处一些。
  林泽秋双手揣进外套口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高中部。
  林知夏喊他:“哥哥!”
  他朗声答道:“你跟我过来!”
  林知夏却说:“我要去初三年级的教学楼!”
  开学第一天,校园里人山人海,人来人往。秋日的天空辽阔而高远,雪白的云朵蔓延至地平线,林知夏抬起头,望见哥哥渐行渐远。
  她心中有些奇怪。哥哥一直很反对她和江逾白接触,为什么今天的哥哥没有抓着她进行一番新的思想教育?
  “他走远了。”江逾白忽然冒出一句话。
  林知夏扭过头:“我们去教室吧,江逾白。”
  江逾白和她同行。两人穿过一条遍布树荫的石子路,聊起了双方的暑假经历。林知夏听着江逾白的旅游故事,又想起上一次被迫终止的博物馆之旅,她觉得非常可惜,忍不住暗暗地盘算,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和他一起出去玩呢?
  机会很快就来了。
  开学几天后,张老师在班上对同学说,初三竞赛班要组织一场秋游活动,地点就选在本市最大的游乐场……张老师话音刚落,初三(十七)班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
  段启言拍着桌子,嗷嗷嚎叫。
  林知夏有样学样,也拍响了桌子。她的心情非常激动,因为她从没去过游乐场。每当爸爸妈妈带她出门,问她要去哪里,她的首选永远是省图书馆或者大学城。
  而现在,她能和初三(十七)班的全体同学一起游览本市最大的游乐场!
  这是一次多么令人振奋的集体活动!
  经过林知夏的不懈努力,她挣到了上万元的奖学金,绝大多数都被她交给了妈妈。她自己偷偷藏了大概一千块钱,满足她的日常开销。
  本次的秋游活动,就让林知夏从她的小金库里掏出两百元巨款。她拎着一个小篮子,在自家的超市里购物,往篮子里装了薯片、燕麦饼干、草莓蛋糕卷、旺仔小馒头。然后,她抱着篮子走去收银台,找爸爸付款。
  爸爸疑惑又惊讶地问:“夏夏,你这是在干嘛?”
  “买东西。”林知夏略显腼腆地回答。
  爸爸合上报纸:“你想拿就拿,夏夏,爸爸让你拿。”
  林知夏摇头:“我有钱。我付得起。”
  她把一张一百元放到爸爸的面前。
  爸爸微微皱眉,手里抓着报纸竖起来:“你哪儿来的一百块?”
  “罗马尼亚大师赛的奖学金,我自己偷偷藏了一点点。”林知夏向爸爸透露道。
  爸爸轻抽一口凉气:“别让你妈妈知道。”
  “嗯嗯,爸爸不要跟妈妈说,”林知夏点头,“我努力攒钱,是因为我不想经常问妈妈要钱。”
  爸爸对林知夏几乎没有任何要求。女儿瞒着父母藏钱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是女儿聪明的表现。他的女儿聪明的无与伦比,无人可及,攒个百把块钱,有什么问题呢?他同意帮林知夏保守秘密。
  爸爸还把林知夏夸了一顿,说她可爱、善良、有大智慧、懂得为父母着想,她是爸爸的小天使,爸爸不能拿小天使的钱。
  林知夏被爸爸夸得心花怒放,没再坚持付款。她抱着零食回家了。
  隔天一早,林知夏背起一个装满零食的书包,兴冲冲地奔向学校。省立一中的两辆校车将初三竞赛班的所有学生送到了省城游乐场,在这个阳光明媚的礼拜四早晨,竞赛班的学生们得到了老师的许可,他们能在游乐场自由活动。
  张老师举着喇叭,高声说:“十七班和十八班的全体同学,你们要注意,不能走出游乐场,听到没,不能走出游乐场!有谁遇到问题了,身体不舒服了,立刻来找老师,找我和王老师都行!秋游是让大家放松的活动,你们一定要给我记住,你们的安全最重要,千万别去人少的地方!”
  竞赛班的同学们齐声应好。
  张老师讲出一句“解散”,七十多名学生立刻涌向了四面八方。
  林知夏拽住江逾白的书包带子:“我们去玩过山车吧,江逾白!”
  沈负暄跟在江逾白的背后,附和道:“过山车好玩,我们先去玩过山车,再去玩跳楼机!”
  江逾白回头看了一眼沈负暄。在江逾白的印象中,沈负暄的身体素质不算很好,每一次的一千米体育测试结束之后,沈负暄都会像一张面饼一样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既然如此,沈负暄为什么敢玩过山车,还敢玩跳楼机?
  江逾白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过山车。
  车上坐满了一群成年游客。他们扯着嗓子,放声尖叫,脸上带着害怕又惶恐的表情,这让江逾白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来,如果他自己也在坐车时流露出一丝紧张,头发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那他在林知夏心目中的形象……可能会大打折扣,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他推拒道:“我不玩过山车。”
  简洁有力的拒绝,包含了他的诸多考量。
  段启言却像一条疯狗般跑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喂,你们几个,跟我去玩过山车吧?”
  两年初中生活的磨砺,让段启言完全忘记了昔日的“师范附小第一战神”。他不再是那个孤傲、独特、自力更生的第一战神,他彻彻底底地融入了集体,平常下课去男厕所都要找人结伴,更何况是坐过山车呢?
  他充满期待地搂住江逾白的肩膀:“江逾白,咱俩一起去玩呗?”
  江逾白正准备一口回绝,却见林知夏和沈负暄已经买完了票,走向了过山车的检票口。江逾白的胜负欲立即被点燃,恰如熊熊大火一般燃烧。他不甘落后,转变态度说:“可以。”
  段启言又问:“喂,江逾白,你害不害怕坐过山车?”
  江逾白嗤笑一声:“我恨不得天天坐。”
  “走!”段启言兴奋地高喊道。
  江逾白赶上了林知夏的同趟列车。排队检票前,他问林知夏:“你恐高吗?”
  林知夏摇头。随后,她反问他:“你猜,坐过山车的时候,是前排比较刺激,还是后排比较刺激?”
  江逾白不假思索道:“前排。”
  林知夏指了指后排座位:“我读过一篇文章,模拟结果显示,后排比前排更惊险,主要是在最高点和下坡路段,后排的垂直加速度带来的刺激更大,前排在上坡路段会比较难受[1]……江逾白,我们坐第一排吧!”
  每一排只有两个座位。
  江逾白答应了她。他缓慢地坐进那个位置,系好防护措施,扣上安全锁,沈负暄和段启言就坐在他的后面。过山车还没启动,段启言就问:“你们会不会尖叫啊?”
  林知夏诚实地说:“我从来没有玩过,所以我很想试一试。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尖叫。”
  林知夏话音落后,过山车发动了。他们沿着轨道缓慢爬坡,越升越高,直至顶点,陡然向下俯冲,极速飞驰带来的强烈失重感,让江逾白觉得他正在遨游宇宙。他听见沈负暄撕心裂肺的呐喊,就连段启言都在说:“我不玩了放我下去工作人员在哪……”
  江逾白偏头看着林知夏,林知夏闭着双眼,咬紧牙关,缩在她的座位上。她和段启言一样后悔,她只是没有像段启言一样把心声说出来。
  狂风灌入江逾白的衣领,他的头发被吹乱了。他高喊道:“别怕!”
  林知夏睁开双眼,空气刮过她的耳朵,她回答道:“江逾白!你在跟我说话吗?”
  过山车缓速冲向另一个高峰,江逾白想方设法地鼓励她:“林知夏,你别怕,你体验到了垂直加速度……”
  “我不怕!”林知夏努力地说服自己,“我一点都不怕!”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刻,过山车终于返回了起始点,微风吹拂着林知夏的脸颊,她脸色发白,双腿发软,一步一顿地走出了座位。迈下台阶时,江逾白伸手扶了她一把,他看起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林知夏的心里充满了敬佩。
  段启言缓过劲来,就站在一条长椅的附近拉伸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