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尔反尔
  恭贤王醒的着实恰巧, 鲜丹的医箱在他旁边被推翻,打断了众人之间的暗涌。几人立刻走到床边, 宋灵儿因被扎了穴道而动弹不得。
  “他怎样了”刘僖姊趁着鲜丹为其把脉的时候去瞧恭贤王的脸色,却发现他双目浑浊空洞,似有古怪。她此刻脸带黑纱,虽骗不过宋灵儿, 但要想蒙蔽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应当可以, 所以没怎么担心会被认出身份。
  “啊……唔……唔……”鲜丹还未回话,床上的人却异动,吱吱啊啊的发出一些零散的声音,双眼瞪的虽圆, 却空洞无神,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往上抓,却是只能抓到空气。
  刘僖姊眼见此景, 恭贤王莫说是认出她来了,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看床边的任何一个人, 就连给他扎针把脉的鲜丹也没有看, 只是一边□□, 一边像是被全身束缚的挣扎。
  鲜丹摇摇头, 谈叹气道:“怕是傻了。”
  傻了
  刘僖姊不敢相信, 立刻伸出手在恭贤王眼前晃了晃,轻唤了两声王爷。可对方似乎是完全没有听到, 自顾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眼睛依旧浑浊, 嘴边还留了一串亮晶晶的哈喇子,看着真像是那些中了风的老人。
  “看来是真傻了。”孟玊简单下了判断,似是随手扯了扯镣铐。
  刘僖姊被他扯动手腕,却不回头看他,只对鲜丹道:“你能确定他是真傻,不是装的?我要的是千真万确。”顿一下,她又转而看向恭贤王,一抹狠厉自眼尾而出,道:“若他是装的,我就让他真傻。”
  鲜丹收了银针,十分肯定的告诉他人家是真的傻了,而且傻的不轻。只怕是后半辈子都不能再做一个正常人了,所以她也就不用费心思了。
  刘僖姊却冷笑,道一个叛逃的逆贼哪里还有什么后半辈子。只要人不死,罪名就在,傻了他也是恭贤王,这是不争的事实。
  鲜丹叹气,道:“单单是瘟疫还无法令他如此。我第一次为他号脉时便说了,有人对他下药,是一种花物□□。若非今日我替他施针让他醒来,他只怕会死的悄无声息。下药的人以瘟疫为掩,却不想正是以毒攻毒的奇迹让他挨到了现在,也算是阴差阳错了。”
  刘僖姊懒得听他废话,转身走到宋灵儿身边,对她道:“如今恭贤王傻了,能帮我们出去的就只有你一个了。”
  宋灵儿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瞪大眼睛看着她,反而眼角带笑,故作诡异。她本就长得极美,如此神情更是平添三分韵味,令人捉摸不透。
  刘僖姊再道:“长公主已经在来上安郡的路上,藏兵谷还能有多少好日子你比我清楚。我苏珮从不承人情,但你此次若是帮了我,待日后长公主取你性命时,我可帮你求情。”
  宋灵儿神情不变,显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她眼尾余光扫了眼孟玊,开始有些犹豫。
  刘僖姊与孟玊心生隔阂,不想再利用孟玊。但此刻能要挟住宋灵儿的恐怕就只有孟玊一个了。她想了想,终是大事要紧,孟玊对她来说,还远不及其他事情重要。这想法略有些不要脸,但她也是跟他学的,还远远不及对方无耻呢。
  “若是此次出去,我可在长公主面前说些这人的坏话。长公主本就对这婚事不满意,听了我的话后,想必是更加的不满意。但你若是不帮我们,谷内的其他人也不会放过我们。宋灵儿,你觉得自己能在恭贤王痴傻的情况下,凭借一己之力保住孟玊吗?”
  果然,打蛇打七寸,宋灵儿的七寸就是孟玊的安危。刘僖姊的话就算是不说,她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说出来以后,便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了。孟玊若是继续留在藏兵谷内,先不说其他人,就是冯家兄弟也不会让他好过的。而冯家兄弟手握矿场,是日后起兵谋事时兵器的主要来源,她暂时还不能得罪。
  孟玊对于刘僖姊再次利用自己要挟宋灵儿的事情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他数次偷偷打量刘僖姊,后者都装作看不见,只给他一个后脑勺罢了。他心中既恼怒又憋闷,算是看明白这女人的不知好歹,铁定是要将屎盆子往他头上扣了。
  鲜丹替宋灵儿解了穴道,为以防万一,又给她喂了一粒自称独家秘方的药丸。宋灵儿出了帐子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冯弘支开。冯弘在宋灵儿入帐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异动,只因冯泉并没有把恭贤王失踪的事情告知他,只是嘱咐他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大帐,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但是冯泉没料到,宋灵儿会突然出现。宋灵儿在藏兵谷的地位,除了恭贤王,谁也不敢得罪。冯弘无奈,只能让她进去,自己则派人去通知冯泉。但冯泉找人的事情极为隐秘,一时间踪迹难寻,这才给了刘僖姊一行人盘问宋灵儿的时间。
  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宋灵儿身边的两名女护卫进来将他们乔装带走。众人扮成士兵一路有惊无险的出了藏兵谷,虽因生面孔几次遇到盘查,但都被两名女护卫以宋灵儿的名义给挡回去了。鲜丹战战兢兢的,硬是让女护卫给他拿了个纱巾裹在头上,生怕被人发现。这也勿怪他,他在藏兵谷待得的时间比较长,且一直以来行动自由,难免会被人瞧见。所幸他那几处营帐因为药人的缘故,也没几个人爱去,也就没出什么大的问题。
  宋灵儿在附近的林子里等着他们,随行的还有十几位女护卫。等刘僖姊一行人抵达后,宋灵儿又让他们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物,行事十分小心。
  “进山的时候尚没有这么多的关卡,为何方才一路行来,竟多了这么多巡逻的人?”鲜丹一边换衣,一边询问。他对这里也算是熟悉,毕竟半年前就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也是这个缘故,抓到刘僖姊和孟玊的时候,冯家兄弟才放心由他押送上山。
  宋灵儿叮嘱手下去四周打探,听到他这么询问,故意回答:“长公主要来上安,何家也已经开始在城外部署兵力,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这是即将开战的预兆。”
  鲜丹穿衣的动作顿住,他不过是随口一问,以为藏兵谷是因为瘟疫之事才如此警惕,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但转念又一想,这一场恶战其实已经有很多征兆了,倒也不必吃惊。
  刘僖姊刚刚将长发挽成妇人的模样,听到这话也微顿了一下,她怎会听不出这话是宋灵儿故意说给她听的。
  “快些走吧,日落之前我们得翻过这座山头。那边是牛文寨的地界,只有到了那里,我才能确保你们万无一失。”宋灵儿催促几句,时间紧迫,藏兵谷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异动。
  “冯家兄弟那里你打算如何?”孟玊突然开口,像是有些关心的样子问宋灵儿。
  宋灵儿有些吃惊他的关心,但转而心中窃喜,面色却镇定,道:“放心吧,他们心中有鬼,定然不敢大张旗鼓。”
  “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刘僖姊突然插嘴问一句。
  宋灵儿皱皱眉,瞥她一眼厌恶尽显,转身向前走去,并不理会她。
  刘僖姊吃了个闭门羹,憋闷的翻翻白眼,这辈子还没尝过这么被人无视的滋味呢。鲜丹上前拍拍她的肩膀,道一句女人的嫉妒心可真可怕。刘僖姊把他的手拍下来,看了眼身旁的孟玊,讥笑一句:“这么个极品,没人跟她抢。”
  鲜丹啧啧两声,等刘僖姊走远了,才暗戳戳的跟孟玊攀上两句男人间的知心话。但多半是他问上十句,孟玊才答一句,看的出来,对方的心情不是很好。
  山林繁密,他们这次走的路线与之前几次又不同。不晓得这藏兵谷通往外界的路究竟有多少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既然能够设下这么多路线,那么必定有些是正确的道路,而有些是无法通达的死路。刘僖姊同前几次一样,心中默默记下这路线。因她与孟玊仍旧被镣铐束缚在一起,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对方的眼。孟玊知道她留意周围的情况,但他觉得无用。依着宋灵儿的心思,不给他们蒙眼,定然就不怕他们记下这些。
  翻过了山头,往昔的牛文寨就呈现在眼前。物是人非,自那一场山火过后,牛文寨就成为一片废墟,许多房屋都坍塌烧焦,只有一个兵器库略略保存了下来。这是宋灵儿自山火后第一次回到此处,她曾经在这里经营数年,就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也难免有些触景生情。当初梅娘和二当家就是预感到她会为了保护后山的秘密而牺牲家园,所以才愤然指责,落得个一死一伤。
  “停下干什么?怎么不走了?”鲜丹见她们停下来盯着远处的乌七八黑的废墟瞧,便着急的催了两声。
  宋灵儿转过身来,轻蔑一笑,道:“不用再走了,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鲜丹大惊,急声道:“你出尔反尔!”